杜明堂心裡清楚得很,喜好跟商者糾纏不休的雅士能是什麼好東西,表面光鮮,內裡卻比銅臭氣還要臭氣熏天。所以把方向安在這群人世上,對他來說,簡直毫無負擔,誰也別嫌誰手段髒就是了,道德不道德的,跟這種人說,簡直是笑話了。
杜明堂笑得開心:“京城裡有個叫錢德的文士,還蠻有名,但背地裡卻喜好跟李家混一起,天天拍馬屁,喜好靠汙衊他人名聲來為自己跟李家漲臉光,而且聽說手裡頭不幹淨的事幹得也多,人品難評。李家倒臺,他忙著找靠山,這不昨日來了,帶著他女兒錢雀一塊,她也是這次參宴的貴女之一。我娘說,錢雀今年十六,身量比我妹妹高上小半個頭,骨架纖細,面板粉白,氣質跟他爹一樣,不過她表面文靜風光,私底下卻是比我妹妹還驕縱的丫頭。”
“我記得那位馮姑娘身材就跟錢雀差不多,面板也是粉白幹淨的,氣質甚至比錢雀還要嫻靜。馮姑娘把臉一遮,裝扮好出來,簡直跟錢雀一模一樣呢。簡直是天助我們也。”
關闍彥頷首,他對於杜明堂的辦事能力是很認可的,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這個目標,道:“你將此女今日的行程記錄給我,我去會會她。”
“太簡單了,錢雀喜歡去祿明街的如月閣買脂粉,最近如月閣出了一些事,聽說是別家脂粉鋪的人安插進來的小細作偷工減料,還在裡面的一批脂粉裡下了刺撓粉,錢雀中了招,所以昨日隨他父親出席時,一直都帶著一張半掩著臉的面紗,別人都覺得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家,出門害羞謹慎呢。後日就是春桃酒宴了,她這幾天一直在晚上偷偷去尋醫工給自己醫臉。”杜明堂謹慎地交代清楚事情的原委。
這位錢雀小姐背地裡偷雞摸狗的事情幹得不比她爹少,所以說起她的事,杜明堂的話音久久不能絕口。
“錢雀有個表姐,名叫錢箬,沌陽人,去年年底家鄉洪災,來到京城尋錢家避難。錢箬也是個愛趨炎附勢的女娘子,一直想辦法擠入京中名流,但這次春桃酒宴的名額稀少,被錢雀奪走了,錢箬一直想辦法背地裡尋她表妹的麻煩呢。所以,錢雀臉出問題後才會選擇深更半夜出去尋人治病,一怕丟臉,二怕被表姐逮住把柄。有意思吧。盡管請帖的名字都欽定好了但世事難料,唯恐最後有所變動,因為忌憚表姐,錢雀一直將帖子隨身攜帶。”
杜明堂奸笑了一聲,不道德得很,像是在享受整蠱人的快感。
“夜晚也不例外呢,今晚她還會去尋那醫工資瞧病的,都督,這可是天大的好機會,天時地利人和都齊全了,接下來就看你咯。”
論起算計人,關闍彥只會比杜明堂更技高一籌,他伸出兩隻手指頭,敲了敲桌案上擺著一套紙硯筆墨,道:“把地點畫出來吧。”
杜明堂甩了甩手腕,一鼓作氣,撩袖提筆,在面前的宣紙上布起棋局,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筆鋒之間好似能揮開一圈烈風。
他一邊寫著一邊唸叨,語氣果決,尋日與商人談判時鬥智鬥勇的模樣在此時大放光彩,活似變了個人。傻氣全無,鋒芒畢露。
“今夜月中時,那醫工住在蘭蔭街,錢雀要他接私活,所以都要求他在靠街的一處花園裡等她,再給她醫臉。園子比較野,沒名字,府裡人說裡頭有一隻大荷塘,荷塘邊建了一圈碑亭。你找找看,應該沒錯。”
語罷,他也把蘭蔭街與杜府所在的仁壽坊畫好了位置,二者之間,用了不同的街道線路連通了起來。
“我跟我爹淩晨商量了好一會兒,仁壽坊在煙火繁榮地,就算是夜晚出行也不方便,畢竟最近盯著杜家的人太多了,人多眼雜。所以挑選了一些清靜的避開人際的路子,你照著這個走絕對沒問題,就是稍微遠了些。”
關闍彥肯定道:“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你想好竊走請帖後要怎麼安排錢雀嗎?”
“迷藥迷暈啊,藏起來,事成後叫醒她,再安排安排,她身上太多可以利用的點了,比如,如月閣胭脂有毒,半夜醫工給她醫臉,表姐嫉妒她什麼之類的。隨便找一個嫁禍一下都成。反正也就暈她個一天不到的時間,沒人會懷疑。宴會上也幾乎沒有認識錢雀的,有也都是不太熟悉的,馮姑娘還遮著面容,誰能認得出來?再說了,馮姑娘冰雪聰明,肯定應付得來啊。”
這個計劃辦好了,絕對會萬無一失,杜明堂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當然前提是,馮姑娘得答應關闍彥的要求,而基於此之上的是,他得主動尋她和好。
這可有好戲看了。
關闍彥這人臉皮雖然厚,但拉不下來一點,現在居然還要主動找人道歉和好,就是想象一下,杜明堂都做不到。荒唐到不可理喻了!!!
結果偏偏勾引得人好奇心大發,杜明堂越想越興奮,當即要求:“你是不是計劃當夜就出城去避暑宅找馮姑娘?請你務必帶上我啊!”
“滾!”誰能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杜明堂妄圖看好戲的念想被關闍彥當即斬斷。本就情形尷尬,杜明堂再插腳進來豈不是亂套了?他雖然嘴上逞強,說馮迎春的事情好辦,但馮迎春性子淡漠又擰巴,萬一又鬧別扭,屆時他顏面何存?
關闍彥理直氣壯道:“你得留在杜府親自看管錢雀,不可踏出杜宅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