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清漪張了張口,察覺自己的嘴唇確實幹澀,接過水,一飲而盡。
回過神,崔清漪淡淡道:“曇雲,你們有事瞞著我,事到如今,還不願說麼?”
就知道她會問,曇雲接過茶盞,閉了一下眼:“我什麼也不知道。”
她背靠著絨毯,身子卻陷入谷底,算起來,已經離開東都有兩個月了,自己今日才醒來,只幫她的人,有很多。
“東都最近,都發生什麼事了?”她淡淡的一句話,卻讓曇雲不小心鬆了手。
“嘩啦”一聲,茶盞落地的瞬間,像冰湖裂開的口子,不住地往外流出冷水。
曇雲慌張道:“這我就更不知曉了。”
“你不肯說,那我來猜猜。”
“王爺是不是遇難了。”不是疑惑,而是想要一個確定的結果。她握了握被褥,迫切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見曇雲不語,崔清漪便轉了個彎,從另一邊問她:“曇雲,我知道,你們瞞著我,是怕我回去找他,也是想讓我好好活著。可你們有沒有想過,即使他……真的遇難了,我也是有知情的權利的。”
“曇雲,我不能被蒙在鼓裡的。”
曇雲緩緩蹲下身子,掀開淚簾,顫抖地去撿那些瓷白的碎片:“王爺……他已經不在了。”
“你說什麼?”
方才崔清漪就做好了準備,但真聽到結果時,心口還是抽搐了一下。
曇雲聽到她的呼吸淩亂,手一偏,血色氤氳,像一隻蝴蝶,振振欲飛。曇雲低頭擦了擦手,緩了一口氣:“當時,王爺為了把姑娘順利送出東都……在姑娘生辰結束後四處託人,一夜之間,不僅擺平了東都那些人的嘴,也偽造出姑娘已死的現象。”
“沒過幾天,大理寺卿拿著姑娘搜來的證據和人證,為雲家翻了案子。皇帝在王爺的逼迫下,將此事昭示天下,而且,高陽王也進了牢裡。”
“本以為王爺四月就能來金陵找姑娘,可……前些日子,東都卻傳來了王爺中毒身亡的訊息……”
手腕忽而散了力,淚珠順勢掉在被褥上,崔清漪嚥了咽,嗓口湧起了一陣陣腥味,像一隻死亡的魚,在她脖頸處嘔吐著苦水。
不止這樣過了多久,崔清漪艱澀說:“是誰幹的?”
曇雲以為她還要回去,慌忙站起來,腿有些麻,差點沒站穩:“姑娘可要照顧好自己的身子……畢竟姑娘已經有兩個月身孕了。”
話音剛落,崔清漪不可置信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道:“你說什麼?”
“是真的。姑娘暈倒之後,徐小姐來給姑娘診脈,發現……姑娘有了身孕。”曇雲的聲音越來越小,但在崔清漪心中,卻驚起了千層浪。
喜憂摻雜,她的臉上出現了很淺的青霧。
雙眸落在被褥上,雨滴答答響著,比方才更密了一些,像高漸離在擊築,搖搖晃晃推著她走向悲涼。
“曇雲,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躺一會兒。”知道她擔心什麼,崔清漪勉強一笑,“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的。”
聽到闔門的聲音,崔清漪滑下去,平躺在床上,拽著被褥,以蜷縮的姿態,在黑暗中閉上了眼。
她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腹部,呼吸劇烈起伏,先是想著要為蕭綏報仇,又猜著這孩子是女孩還是男孩,但她希望是個女孩。等她將所有該想的想過一遍,發現,自己的淚珠順著臉頰,早已打濕了枕頭。
此時,雨還在下,熱氣騰騰地,像跳來跳去的珍珠,讓人無法避開這種雨點。崔清漪閉著眼,輕輕吸了吸鼻子,手腳變得冰冷,隨著雨聲漸微,身子的抽搐聲卻響了起來。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她的眼淚似乎流盡了,只有幹澀的淚痕還印在臉頰上,從近處看,宛如斑竹枝。
崔清漪平靜地坐在廊下看雨,江尋舟走了過來,給她端了一碗藥,二話不說,她就將那藥喝了個幹淨。
“你就不怕我下毒?”江尋舟給她搭了件披風。
“那就毒死我吧。”崔清漪神情看著前方,沒有絲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