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雲雨 “飄飄兮若空靈雨霧”
她緊緊地環著他的腰, 將臉貼著他的後背，洇出一片淚漬。此時若有人從瀾園俯窗遠望，定能看見這女子傷心愧疚的背影。
“是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也是我自己擅作主張跑出來見他的。”
她用力將他抱緊，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舉動, 就像日光忽而閃過她的雙眸，很刺痛，但她依然會愛每一個和暢的日子。
手不自覺地扣著他，她有些怕, 怕他當下的沉默。
因為, 在她認知裡的蕭綏, 沉默就意味著忘記和遠離。
蕭綏比從前更清瘦, 當背後的熱氣縈繞他時，他就猜到了來人。遲遲未說出的話，是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自己的黑與白。
站在門外的時候，他就聽見兩人起了爭執，本該沖進去制止這場風暴, 可他抬手的時候又聽到崔清漪和他從前發生的事。
他像一個外人, 心裡震顫著, 連身子也僵在了那裡。
原來江尋舟和她之間, 竟有這麼多細碎的片刻。
那些片刻, 都是他未曾和她有過的瞬間。
說實話, 他是想進去重蹈覆轍的，更想將她再一次拉回自己身邊。
但他沒有那樣做。
因為, 崔清漪對他說過，以後不能太沖動。
崔清漪撥出的熱氣掃著他的碎發，像是春風喚醒了冰湖中的魚兒, 蕭綏立刻回了神。
將她的手挪開後，他緩緩蹲下了身子。崔清漪開始是驚訝的，但看他的姿勢，忽而明白了什麼。
“上來。”
兩人很有默契地達成了共識，崔清漪伸手摟住他，似乎是安慰的意思，輕吻了一下他的後頸，細弱道：“該說的，該問的，我都給他說明白了。日後，我和他也不會再見面了。”
蕭綏揹著她，步子很緩慢，身子卻散發著沉鬱冰冷的氣息：“為什麼不見面？”
方才走來這一路，他是有過酸意，但她抱住自己的時候，便換了個味道。暖流傳來，順著他的脊背，轟轟烈烈，一路燒到了他的手腕。
崔清漪呆了片刻，沒聽懂他的意思，蕭綏不由自主地加重了手上的力度，隨意道：“你們是一家人，以後還會見面的。”
一家人？他怎麼會這樣說？
她側著臉，輕輕壓在他的後頸，怯怯道：“你……真的不生氣麼？”
他故意道：“不生氣。”
“那你為何要走？”她偏了偏頭，閉上眼睛，看上去對這個回複有些失望。
“沒有走。”蕭綏漫不經心地回她，“我在等你出來。”
這番模稜兩可的話，惹得崔清漪倒是有了脾氣，咬了咬唇，幹脆不搭理他了。
深夜的金陵，人煙稀薄，但他並不覺得冷清。冷白色的月光灑在他們身上，兩個人的身影重疊在一起，産生了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蕭綏緩慢走著，忽而想起了在揚州的時候。
那是冬天的黃昏時分，他去給鋪子買糕點，剛進門，就遇到了一個小女孩。
那女孩身著青衫，手裡拿了許多糕點，旁邊還有個小丫鬟，兩人齊刷刷從鋪子裡出來，她直接撞在了自己身上。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女孩便說了他一頓：“你是怎麼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