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子傳來梆子響。
二娃扒著窗欞往下看,十三娘正扶著位戴帷帽的客人上樓。
那人身著素紗襦裙,腰間掛的是玉墜而不是玉佩,玉墜雕著複雜的紋路,讓二娃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樓下戲臺上,鑼鼓聲驟響,繡著金線的大紅幕布緩緩拉開。
旦角踩著雲步登場,水袖翻飛間珠釵亂顫,唱到“原來奼紫嫣紅開遍”時,臺下彩聲雷動。
二娃正往嘴裡塞蜜餞,忽聽樓下傳來騷動——有個灰衣漢子踉蹌著撞翻茶桌,腰間葫蘆裡的酒潑了滿地。
“這人醉得蹊蹺。”虎子按住欲起身的二娃,目光緊鎖那漢子。只見他突然掏出短刀,直朝臺上沖去。
十三娘尖叫著往後臺躲,戲班武生抄起刀槍來攔,刀光劍影間竟有寒光朝二樓襲來!
二娃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虎子拽著滾到雕花柱後。
窗欞上的木刻牡丹被削落半邊,碎屑簌簌落在二人發間。
虎子單手撐在二娃耳側,另一隻手已扣住袖中短匕,呼吸卻仍平穩如戲臺上的梆子節奏。
“虎子哥,你也加入飛虎隊了?”二娃仰頭看他,鼻尖蹭到少年衣襟上的沉水香。
虎子垂眸時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浮雲山莊的人,總得會些保命的本事。”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重物墜地聲,灰衣漢子被幾個護院按在地上。
十三娘臉色煞白地轉出來,強笑著要繼續開戲。
二娃卻瞥見虎子袖管滲出的血珠,正順著蒼白的手腕往下淌。
二娃的手指懸在虎子滲血的袖管上,突然狠狠攥住他的手腕。
檀木屏風外傳來茶碗碎裂的脆響,他卻半點不鬆手,指甲幾乎要掐進少年蒼白的面板裡。
“脫衣服。“二娃盯著那道蜿蜒的血痕,聲音發顫。
虎子挑眉:“二少爺要非禮我?“
“你受傷了!“二娃突然提高嗓門,驚得簷角麻雀撲稜稜飛散。他扯開自己腰間的絲縧,“我娘說金瘡藥要敷在新鮮傷口上……“
“不過皮肉傷。“虎子想抽回手,卻被二娃用膝蓋頂住大腿。
繡著金線的中衣被扯開大半,少年小麥色的胸膛上,一道三寸長的血口正往外滲血。
二娃突然不說話了。他盯著那道傷口,喉結滾動兩下,從懷裡掏出個白玉瓶。
倒藥時指尖抖得厲害,細白的藥粉簌簌落在傷口上,虎子卻像感覺不到疼似的,垂眸看著他發頂旋兒。
“疼嗎?“二娃突然問,聲音悶悶的。
“比不上你小時候爬樹摔斷胳膊時哭得兇。”虎子忽然輕笑,卻在觸及二娃泛紅的眼尾時斂了笑意。
樓下突然傳來一聲慘叫。二娃探身望去,見幾個護院正用皮鞭抽打著刺客,十三娘站在廊下指揮:“往死裡打,看他招不招!“
“住手!“二娃突然喝道,“把人帶到後院柴房,我要親自審問。”
柴房裡,刺客被鐵鏈鎖在柱子上。二娃晃著手裡的翡翠墜子,暖黃燈光在他眼瞳裡流轉:“知道這是什麼嗎?你若說出幕後主使,我保你全家平安。”
刺客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黑血順著下巴往下淌。
虎子瞳孔驟縮,沖過去時已晚——刺客七竅流血,死狀猙獰。二娃呆呆看著手中的翡翠墜子,突然被虎子拽到牆角。
“這墜子有問題。”虎子扯開他衣領,鎖骨下方赫然浮現出淡紫色的紋路,“你被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