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樹想不起來了,他連趙叔叔的模樣都忘了,腦中的記憶彷彿被刀切了兩半,只有童年是完整的。
“帶著心愛的朋友,把滑雪歌兒唱~”
呼吸越來越微弱,眼睛幾乎看不到東西。
他意識到了自己生命將近,最後的想法浮上心頭——
……
【——死在一個美麗的地方。】
……
因為如果死在巷子裡,還要麻煩清潔工打掃,腐爛的屍體會嚇到別人。
所以,如果死在荒郊野外……屍體沉進泥土,至少不會給別人添麻煩。
……
“我們把它套在雪橇上,就飛奔向前方~”
“飛奔向遠方~”
……
9月30日,清晨。
第一縷晨曦灑下,呂樹終於有力氣爬起來,彷彿迴光返照。
捲起鋪蓋,撐起身體。
跌跌撞撞,跋涉許久。
疼得受不了了,就吃鎮痛藥,藥吃完了,就躺在地上昏睡。
一塊“黴斑”在城市裡行走,招惹了數之不盡的嫌棄目光,這回他連洗澡都沒力氣了,確實該被討厭。
終於,他離開了城市。
站在城外的山坡上,捂著疼痛欲裂的肚子,吐著血,頭顱沉重得如同巨石。
……
——他望見了,幾乎漫山遍野的蝴蝶朝他飛來。
……
它們是來吃他的屍體的嗎?
他閉上眼,笑了。
這裡是個好地方。
陽光燦爛,原野廣闊,野花盛開。
遙遠的太華山露出朦朧的輪廓,彷彿有竹林唰啦作響,空氣中漂浮著雨後溼潤的泥土氣息。
彷彿有一個手捧清茶的翩翩少年,站在山上,朝他看來。
“陽光真好……”
他緩緩躺了下來,第一次察覺到陽光是這樣溫暖,髒汙捲曲的白髮堆在他的額頭,露出一對綠色的眼眸,依舊澄澈明亮。
滿是馬克筆塗鴉的童裝蓋在身上,漫山遍野的曦照溫柔地撫摸著他。
將趙叔叔的照片從口袋取出,攥在手裡。又將那個想不起來是誰給的地址,壓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