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於森·凱爾斯蒂亞而言——
蘇明安直直地,撞入他瞳孔中的鮮紅裡。
那些燃燒不息的火焰,從此以後就是他。
他的兒子澄·凱爾斯蒂亞與孫輩澈·凱爾斯蒂亞,都為人類的維繫奮鬥終生。他們的眸中,同樣存在某種燃燒著的眸中之火。
“領主,今夜過後,去享受人類帶來的明天吧,這是您應得的。”老人嘴邊的血越來越多:
“我請求您繼續善待人類,無論什麼是聰明,什麼是愚蠢,人類都是選擇以自己相信的方式……存活或死去。”
“不為生,亦不為死,人類都在貫徹自己的信念。有人為了愛而死,有人為了得到幸福而死,有人經歷了苦難而死。這太複雜了,您肯定……比我一個普通人的理解要深刻百倍。”
“所以,我只會給予您祝願……”
老人說到這裡,收回了手。
他將雙手鄭重地交疊,放在膝蓋上,脊背挺直,頭顱微抬。
在這一刻,他的全身上下彷彿驟然透出了凌厲的銳氣,那種年老的迂腐感突然瞬間消散了。
就像是這一瞬間,
那位端坐於高腳凳上,朝著災變32年走入酒館的新人路維斯,緩緩回頭的年輕烽火首領——回來了。
蘇明安見過他最銳利的時候。
倘若世界極度黑暗,總要有人走在最前面,讓後面的人抬頭仍有一個背影。總要留有希望的火苗在,否則犧牲意義何在?
“森·凱爾斯蒂亞。”
老人鄭重地,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在此衷心祝願您……”
大量鮮血從他的嘴邊湧出,已經呈現紫黑色。
“擁有一片花開遍地的……記憶之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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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願您……”
他的眼神始終銳利,眸中的火焰在這條歸路中,一刻未熄。
“這是最後一次……失去。”
冰冷的雨水灌進了蘇明安的衣袍,他已經體會不到什麼是熱什麼是冷。天地朦朧,彷彿連線如一物。
遠處傳來咿咿呀呀的嬰兒哭鬧,夾雜著居民樓風鈴的聲音。建築物內總是安寧的,街上的血和雨侵擾不了他們。
蘇明安隱約地,能嗅到百合花的芬芳。
然後他就想起了那個送他第一束百合花的女孩,她是森的孫輩,為了抵抗他維入侵而死。
凱爾斯蒂亞家三代英烈。
“我聽到了。”蘇明安說:
“最後的話,每一個人,我都會記住。”
老人不言不語。
他同樣安靜地直視前方,不理會那些打溼了全身的冰雨,就像是處於某種隔絕外界的安寧之中。
片刻後,他的頭顱一點一點低垂,眼皮一點點委頓,彷彿有點點星火從他的座位上升起,飄向高空,飄向高高的天穹——
那彷彿是萬千在戰爭中不肯屈服、戰鬥到最後一刻的人類英靈。
而蘇明安的腳步終於停住,輪椅在這一刻被重新推進了教堂,碾壓上滿是鮮血的紅地毯。穹頂的暖黃光灑上他的肩頭,以及輪椅上垂下頭顱的老人,暈照得他花白的髮絲彷彿一圈金白色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