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安回頭。
他看見了跪在地上,滿臉痛苦的冬雪。
紅光盪漾在她的胸口,那是她一直戴著的紅寶石吊墜,此時正散發著刺目的光,她滿臉通紅,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我在這個會把人硬生生逼瘋的地方待了不知道多少個輪迴,就是為了給你準備一份大禮……其中包括這個能置她於死地的吊墜。”水島川晴笑著:“……別想著幫她解除,這個吊墜是摘不掉的,強行摘掉也只會立刻爆炸……”
雨點打在她的臉上,鑽進她的眼睛裡,她笑著,話語漸漸沙啞“……而只要在這裡阻止了你,我就能擁有繼續走下去的機會,我絕對可以……真正幫到姐姐。”
“類似狙殺者的特殊身份嗎……”蘇明安說“你姐姐和我之間,你選擇了你的姐姐,很合理,但很愚蠢。”
“你是在勸我放過你嗎,被人類寄予厚望的,絕對不能死在這裡的第一玩家?”
“我是在罵你,水島川晴。”
“……哈。你真的絲毫不怕死啊。”水島川晴笑得很張揚“冬雪的命現在就把握在我的手裡,她一死,副本重置,而以你現在的狀態,你絕對無法堅持再來一次,你絕對會瘋掉。”
蘇明安看了一眼神情痛苦的冬雪。
她脖子上的紅寶石吊墜亮著,像一隻對準了她脖頸的尖銳匕首。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蘇明安說:“不要讓仇恨支配了你。”
“你是想說……毀了你就是毀滅大局?”水島川晴冷笑一聲:“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
“我不會用大義說服你,那對我而言太過虛偽。”蘇明安說:“但你想讓我瘋在這裡,為此蟄伏那麼多年,我只會為你的選擇感到悲哀。”
“——你不就是那種為了自己的【大義】,什麼都可以犧牲的人?”水島川晴冷笑。
蘇明安聽著這話,笑了一聲。
強烈的眩暈感一直在支配著他,從第六世界開始到現在,他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不,應該說,基本沒有睡過一次覺。
他的精神狀態一直在惡化,現在san值更是到了三十多點,幻覺時時刻刻在折磨他。
光是站在這裡,淋著雨,他就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顛倒,像沒有站在地面上,而是正懸掛在海底。
暴雨貼在他的身上,像膠水一般黏住了他,與尋常迥然不同的錯亂感,一直在干擾著他的五感。暗色的重影在眼前交疊,伴著方向感的混亂充斥了他的大腦。
他咳嗽了一聲,想用聲音喚醒快要失去意識的自己。
“你從哪裡可以看出我的意圖?水島川晴。”他說:“在這樣的環境待了那麼多年,你的精神也將近錯亂,你的猜測毫無道理,你的指責也荒謬至極。”
“你真會表演。”水島川晴看著他:“……別以為自己很懂。”
“……哈。”
蘇明安笑了聲,毫無徵兆。
水島川晴皺緊了眉。
她不知道對方在這樣的絕境下還在笑些什麼,她只覺得這個人變得越來越不對勁。
“有些話,你確實說的沒錯,【每個人都屬於人類——沒有哪個人完全愧於人類或理應成為下等人,或者是不同於其他任何人的神。】”蘇明安笑了聲,笑意卻越放越大,像是收不住了般。
水島川晴皺眉看著他,這原本一切盡在掌握的局面莫名地讓她有些心慌。
她無法形容她正在感覺到的,這種幾乎停滯時間的詭異感,但在接觸對方的目光時,她感受到了失重。
身體上的,和心理上的失重。
……他到底在這樣的局面下笑些什麼?
“蘇明安,你不是正自詡為這樣的神嗎?”水島川晴說:“——你憑什麼認為自己不會是另一個統治者?你憑什麼保證自己的初心一直不變?我們又憑什麼對你懷有信任?你遮遮掩掩,你口是心非,你一個人戰鬥至今,讓我們這些看不清全貌的人如何去理解你?”
蘇明安看著她,笑容越擴越大。
“嗯。”他應了聲,像是聽著很高興一般。
水島川晴愣了愣,繼續冷聲道:“你看過的悲劇太少了,第一玩家,你的過去不值一提,也並不令人憐惜——言語可以掩飾,行動也可以偽裝,我無法相信一個頂級演員一樣的兩面派的你,你的身上沒有什麼能讓我絕對信任的品質——我若將籌碼全部押在你身上,我最終只會成為你手裡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