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面陡然拉近,皇帝冕旒下的雙眼泛起暗金異彩,虹膜深處似有無數細小的魔紋遊走。
玉衡長老的白發無風自動:“三魂入幻之後,老朽便察覺魔神殘魂一分為二。一半附在林燼身上作惡,另一半……”
他指向水鏡中的皇帝,“藏得更深。”
“正是如此。”
開陽飲了一口酒,點頭道:“三魂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是入幻忘記自身本來面目,也會天然的彼此對立憎恨。”
“不過依眼下情勢看,就算沒了記憶,魔神殘魂明顯還是更恨背叛他的沈千劫……瞧瞧,從小冷遇虐待不當人看待,恨不得淩遲處死,這哪是親兒子?分明是生死仇敵。”
“公子雖然贏了一局,幹掉了林燼,可皇帝明顯想殺公子!”
小花靈捏緊拳頭,眉頭鎖起,“這可怎麼辦好?公子怎麼還沒有覺醒記憶?”
紫微長老忽然笑了一聲,“以這位太子殿下的城府算計,就算從頭到尾未曾覺醒記憶,搞不好也能贏到最後。”
他搖搖頭,“真是令人……膽寒。”
……
白幡被夜風捲起,林霜執香立於棺槨前。
太子將手中線香插入爐中,青煙扭曲了那張悲天憫人的臉。
他今日換了素白蟒袍,腰間只系一條玄色絲縧,連玉冠都換成烏木簪。
越發風姿皎皎似明月。
“三弟,走好。”
戶部尚書在一旁拭淚:“殿下節哀,三皇子若泉下有知……”
“是本宮的錯。”林霜撫上漆黑棺木,指尖染了香灰,“若那日能攔著三弟不去獵場,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喉頭哽咽,恰到好處地偏過頭,讓簷下燈火照亮泛紅的眼尾。
滿堂啜泣聲更甚。
走出靈堂時,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宮道兩側的官員紛紛避讓行禮,不知誰說了句“儲君仁德”,頃刻間頌聲如潮。
而此刻——
暮色漫進清輝殿時,林千劫正趴在玄一膝頭換藥。
燭火將玄一銀質面具烤得微溫,藥膏的苦香混著他衣襟上的松木氣息,讓林千劫想起幼時蜷在冷宮灶臺邊的日子。
他故意把額頭抵在暗衛腕骨,感受對方脈搏的跳動:“玄一大人,疼……”
換藥的手頓了頓。
“疼?”玄一的聲音像淬了冰。
林千劫仰起臉,眉間一點硃砂豔麗似血,睫毛沾著的淚珠恰好懸而未落:“輕些……”
他故意讓尾音打顫,像極了挨凍的小獸。
玄一沒回答,只是用紗布纏緊他的傷口。
林千劫卻突然握住他的手。
月光從窗欞斜射進來,照在兩人交疊的手上。
林千劫的指頭蒼白纖細,纏著精紡的紗布,像一截楚楚將折的玉簪花,輕輕勾著玄一粗糙的指節。
玄一猛地抽回手,“五殿下自重。”
林千劫垂下眼,唇邊浮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笑。
緊接著,他眼眶泛紅的說:“我只是……從沒人像玄一大人這樣護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