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的喘息在寒氣中凝成白霧,他忽然扯下床幔上的鮫珠串。
渾圓明珠噼啪墜地,在玉磚上彈跳著滾向角落。
“鬧夠了?”
良久,林霜才又聽到江少麟的聲音。
“這才剛開始呢,江仙君。”林霜歪頭,銀飾在頸間晃出冷光,“您這囚籠裡,不是還有昆侖玉案、紫檀屏風……”
話音未落,他猛地用玄鐵銬砸向窗邊的琉璃燈樹。
重蓮盞應聲碎裂,冰晶般的碎片割破掌心,血珠滴在霜紋地磚上綻開紅梅。
“換。”
隨著這聲令下,八名劍童魚貫而入。
少年們目不斜視地搬運殘片,不言不語,唯有最年幼的忍不住偷瞄林霜。
“看什麼?”
林霜突然朝小劍童呲牙,破碎的耳墜細鏈垂在頰邊,宛如淚痕,“沒看過囚徒發瘋?”
小劍童踉蹌倒退撞上門框,懷中碎玉撒了滿地。
其餘人慌忙低頭,碎玉相撞的清脆聲響中,少年們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不過半盞茶功夫,囚室只剩四面寒玉牆,琉璃燈樹換作樸實無華很難砸爛的銅燈,連床榻都化作了冰雕石臺。
做完這一切後,劍童們魚貫而出,關閉房門,室內再度只留林霜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殿外忽然傳來竊竊私語。
兩個灑掃弟子抱著新制的鮫綃帳經過,年長些的悄聲說:“聽說這位在下界時甚是不堪,負了首座……”
“也好,能助首座破了情劫。”
“他能在那裡放肆,還不是仗著首座念舊情……”
“……聽說是首座親自喂的辟穀丹……”
“凡胎□□也配……”
有聲音黏膩如蛇蛻,“情劫既渡,留著爐鼎不過消遣……他就作吧,等把首座的舊情和耐心作沒了……”
私語聲漸漸遠去。
寒玉髓砌就的囚室泛著幽藍冷光,林霜倚在冰榻上撥弄腰間紅繩。
褪色的絲縧在指間遊弋,二十年歲月將硃砂浸成鏽褐,倒像條僵死的赤蛇。
當年江少麟親手繫上時,說這是月老祠求來的鴛鴦扣。
如今想來不過情劫的餌料。
當年江少麟系繩時染著松香的手指,此刻化作記憶裡的芒刺。
“騙子。”
他忽然嗤笑出聲,指甲掐進繩結縫隙。
門外灑掃弟子的竊語如附骨之疽,林霜猛然坐起,取下腰間紅繩。
銅燈爆出燈花,豆青色的火苗突然竄高。
林霜瞳孔映著躍動的光,將紅繩湊近火焰。
火舌倏然纏繞紅繩,絲縧在烈焰中蜷曲出妖異的舞姿。
林霜任由火苗舔舐指尖。
當年的永結同心,當年的恩愛不疑。
務必燒盡,半點都不能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