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靈堂裡檀香嫋嫋,白燭在竹編燈籠裡跳著幽藍的火苗。
林霜蹺著二郎腿坐在棺材旁,苗銀腰鏈隨著啃西瓜的動作叮當作響。
紅豔豔的汁水順著白皙手腕往下淌,在靛青袖口洇出朵朵桃花。
“江少麟啊江少麟。”
他咔嚓咬了口瓜瓤,沾著西瓜汁的指尖戳了戳棺材板:“一走二十年,音信全無……再見面,就是替你收屍。”
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他頗有些自嘲的噗嗤笑出聲:“哎,你這壽衣還是老子拿舊婚服改的,老子真是人美心善。這要擱話本子裡,高低得給立個貞節牌坊……”
吱呀——
竹門被山風輕輕推開。
月光裡站著位雪青長衫的公子,玉冠高束劍眉星目,腰間懸著的玄鐵劍鞘上還沾著夜露。
他帶著個小廝,緩步走向靈堂,望著棺木眼眶微紅,行禮時廣袖如鶴翼垂落,端的是明月清風般的儀態。
“你誰啊?”林霜放下二郎腿和吃了一半的西瓜,站起來,望向這個夜裡上門的俊美陌生人。
公子嗓音像是浸過寒潭的冷玉,俯身作揖時衣襟微敞,露出半截玉雕似的鎖骨:“在下楚淮,是師尊的……關門弟子。”
林霜聽了,連忙用袖子擦了擦嘴,對楚淮還禮,“那什麼……你師父在棺材裡挺安詳的。”
他梗著脖子往棺材方向一指,銀項圈上的鈴鐺叮鈴亂響,“上香這邊請,紙錢在竹筐裡隨便拿,哭喪調子會唱《小寡婦上墳》嗎?不會我教你啊——”
楚淮看見黏在林霜嘴邊的西瓜籽,眼角抽了抽。
規規矩矩按照林霜的指示上香燒紙錢,剋制的用袖子掩著哭兩聲,到底沒去唱那小寡婦上墳的哭喪調子。
林霜內心表示遺憾。
楚淮上完香,轉身時廣袖輕拂,帶起一陣清冽的松木香。
“師娘這些年……可還好?”
楚淮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林霜腰間,那裡繫著條褪色的紅繩。
林霜正忙著把西瓜籽從嘴邊摳下來,聞言頭也不抬:“他跟你提起過我?我好得很,就是這山裡蚊子多,晚上睡覺總得點香。”
說著指了指棺材,“你師父生前最怕蚊子,我特意給他棺材裡塞了把艾草。”
楚淮:“……師娘費心了。”
林霜手一揮,“小事兒,就當為人民服務。”
暮色漸深時,山雨忽至。
楚淮站在簷下望著雨簾,衣擺被山風掀起又落下,活像只迎著風雨的仙鶴。
林霜抱臂倚著門框,看那小廝舉著芭蕉葉給楚淮擋雨。
楚淮輕咳一聲,轉身道:“師娘,天色已晚,雨又這麼大,不知可否借宿一宿?”
林霜抬頭望望天,大雨跟瓢潑似的,“行吧,正好我家西廂房空著。”
西廂房門軸發出老鴰叫似的吱呀聲,林霜舉著油燈往屋裡一照,蛛網在樑上飄成白幡。
他抬腳踹開滾到跟前的空酒壇,轉頭對楚淮挑眉:“我記得前年剛收拾過,你們自己稍微打掃一下。”
楚淮望著牆角蘑菇叢生的竹榻,默默掐了個清塵訣。
“嚯!”林霜被突然揚起的灰塵嗆得直咳嗽。
等他揮開眼前的浮塵,發現黴爛的被褥煥然一新,連窗紙上的破洞都不見了。
扭頭一看,楚淮指尖還凝著靈力。
“哇,這個厲害!”林霜突然湊近,銀耳墜幾乎蹭到楚淮下巴,“能教教我嗎?”
楚淮受驚倒退半步撞上竹架,竹架上哐當掉下個玉勢,咕嚕嚕滾到兩人中間。
玉質潔白,很模擬,尺寸也挺大,上面賁張的凸起脈絡都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