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早上的事兒是個插曲。
那麼,主題曲在晚飯的時候如期而至了。
照舊是酸湯土豆片、玉米餅,劉玫老老少少的端上了桌。
王邱氏正在數著玉米餅的個數,馬秀兒就陰陽怪氣的說道:“今兒個路過供銷社,聽說大哥買了一斤白糖,還以為能吃個糖包子呢!”
馬秀兒這話一出,王邱氏的臉一下子拉得,比驢臉還長。
“老孃養了他幾十年,也沒吃著他的孝敬,還輪得到你?”
劉玫一聽這話,再看王邱氏這表情,心裡也泛冷。
幹了一天的活兒,一句好話都沒有,到是惹來了埋怨。
劉玫心裡那叫一個不得勁。
雖然王青山早上給的那一把零錢並不是他全部的積蓄,可也有十多塊,夠得上一家人一整個月的嚼用。
居然被說成這麼多年沒有盡孝。
她扭過頭,看了一眼王青山。
槍林彈雨裡面都沒有皺過眉頭的男人,此刻卻耷拉著嘴角,雙唇微微的顫抖。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可劉玫卻能夠體會到王青山那股子傷心。
她伸出手,拍了拍王青山的大掌,無聲的安撫著這個鐵塔一般的漢子,一如每個她被噩夢驚醒的時候,他對她所做的那樣。
王青山的心裡,彷彿寒冬臘月天裡,被潑了一盆冷水,拔涼拔涼的。
王邱氏的話,簡直就是戳他王青山的心窩子。
他兩歲那年會走路,四歲那年就知道跟著二姐上山下河尋摸吃食,在二大爺王祿家吃的時間比在家吃的還多,這也算是“養了幾十年”?
剛回家那天,自己買的禮物,早上給的錢,都不是孝敬?
別說這糖沒有進他們一家三口嘴裡,就算他留下了,又怎麼了?
他知道他娘偏心,卻沒想到,能偏心到這樣!
王青山抬起頭,靜靜地看著王邱氏,他的親孃。
那目光,帶著幾分審視,看得王邱氏渾身不自在。
這個兒子,打小就跟她不對付。
生他的時候難產,這只是其中之一。
讓王邱氏不喜歡王青山的,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這孩子邪性。他的眼睛黑白分明,被他納悶冷冷的看著,總有一種心裡的想法都被看透的感覺。
一如現在這樣。
這讓王邱氏很不舒服。
王邱氏抿了抿嘴,別過頭去,不敢看王青山的那雙眼睛。
王青山看著王邱氏別過頭不吭聲,做了罷。
他不打算跟小家子氣的弟媳婦掰扯,也對一直縮在他娘身後的慫包弟弟沒興趣,只對著自家親爹王壽開了口。
“爹!家裡就五間房,除了廚房和堂屋客廳),滿打滿算就三間能住人。我這一回來,給你添麻煩了!……”
王青山話音還沒有落,王邱氏就接上了嘴:“是我和你爹沒本事…….”
說著,還假惺惺的用衣角碰了碰眼角,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淚。
王青山被噁心得不要不要的,話一下子堵在了嗓子眼裡。
劉玫低眉斂目,跟個泥塑菩薩似的,抱著孩子,握著王青山的手,不開口。
王老爺子的鐵煙鍋在桌子上磕了磕,一屋子立刻安靜了下來。
看著大家安分了下來,王老爺子這才開了口:“你爹我半輩子的積蓄就拿來修了這麼一棟房子。
修房子的時候,老二還沒娶媳婦,我就想著五間房怎麼也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