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笑語從樓下百千嬌柔地鑽進諸允爅的耳朵裡。
愣在當場的董夜涼咬著朱唇,擰眉半晌方才嘆了口氣,“之前我就勸這丫頭,別讓她跟咱們那位知府大人帶來的客走得太近,她非不聽……這給她一對兒耳墜就蒙了眼,到底是惹禍上了身。”
董夜涼說話的語氣憤憤,可聲音卻哽咽發顫,末了眼眶紅得含了一圈兒淚,抽抽鼻子抹了把眼睛,“翡兒進樓裡的時候才十歲,被媽媽訓了兩年之後一直跟著我,姑娘正是水靈的好時候,非要心裡惦記著攀高枝兒做鳳凰,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
楊不留摩挲著董夜涼的手背,舔了舔嘴唇,推了杯茶在她手邊,問道:“你說翡兒跟知府大人帶來的客走得很近?”
董夜涼抿了口茶水,“媽媽知道我這個性子,所以趙謙來帶著客來的時候都把我支開,但是翡兒出落得乾淨漂亮,一般都讓她在旁邊伺候著,所以那些人她都見過。”
諸允爅清了清嗓子,指尖在桌面敲了兩下,“董姑娘,你最後一次見翡兒是在哪兒?”
“就在我屋子裡——姑娘們不能隨意從樓裡出去,有些瑣事都是交給小廝丫鬟們去辦。大概四天前……也是差不多這個時辰,我讓翡兒去琴館裡幫我把送去調音的琴拿回來,誰知道她出了門之後就沒了訊息。之前我一直託樓下的小廝打聽,昨天我還跟媽媽說要報官,可她沒同意,只說翡兒是被哪位老爺帶去了家裡。”
這倒是跟嶽無衣所見相符。諸允爅稍一停頓,又問道:“董姑娘的琴是送去了哪個琴館?”
“莊生閣。”董夜涼答道,“我的琴都是莊先生在修。你們不妨去問問,我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
“怎麼會,能夠確認翡兒的身份已經很不容易了。”楊不留笑眯眯地看著董夜涼打量著她豎起的頭髮,又問道,“對了夜涼姐,你知道翡兒這對耳墜子是誰送的嗎?她出門取琴的時候戴的是一對兒耳墜嗎?”
董夜涼聞言沉思片刻,“走的時候肯定是帶了一對兒出去的,我還笑她怎麼這麼寶貝這對兒耳墜,去哪兒都要戴著……至於是誰送的——”
董夜涼有些猶豫,抬眼在楊不留的臉上停駐半晌,下定決心似的嘆了口氣,“我雖然問過她,但她害羞沒告訴我,只說如果那位老爺真的願意把她贖回家,她再跟我說。不過我也是一時好奇,幾次見她悄悄到院子裡去,就跟著瞧了一次,看見她……跟張老闆在一起。後來我又聽說,張老闆接這丫頭出去過幾次。姓張的的這老混蛋……就應該一把火燒死他!”
楊不留哭笑不得,諸允爅笑著搖了搖頭,抓起摺扇準備告辭離開。
董夜涼起身相送,卻被諸允爅拱手壓了一枚銀錠擋在門內,“董姑娘留步。”
“貴人這是作甚麼?”董夜涼視情義大過錢財,盯著把她跟其他姑娘相提並論的諸允爅有些惱火,正打算一把推開,卻聽他又說,“這錠銀子是為了交差,以免旁人看見,把姑娘視作另類,徒添麻煩。”
董夜涼一怔,意外地笑彎了眉眼,“還是有見識的貴人想得周到。夜涼在此謝過。”
楊不留先見著諸允爅從雅間裡出去,轉而伏在董夜涼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眼瞧著這位灑脫的姑娘緋紅了臉頰,這才笑眯眯地離開,追著諸允爅跑了過去。
諸允爅疑惑道,“你跟她說什麼了?”
楊不留搖頭晃腦,挑眉,“女孩子的秘密。”
諸允爅稍有嫌棄,也不知道是在嫌棄這個“秘密”,還是嫌棄楊不留口中這個稍顯嬌俏的“女孩子”。
“去莊生閣?”諸允爅回身側目,瞧了瞧楊不留因為一個小小的秘密明顯愉悅起來的神情,實在好奇得要命,“到底是什麼秘密啊?不能說?”
“……嗯……倒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情。”楊不留思忖片刻,忽而看著諸允爅眼前一亮,“殿下是否認得廣寧衛指揮同知鄢渡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