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已高懸。
楊不留把熬好的藥罐藥碗擺在牆頭,輕巧地翻過牆,又回身妥當的端著托盤,準備把藥送到諸允爅跟前去。
沒等推開房門,屋子裡雞飛狗跳的動靜兒先順著門縫窗縫鑽到楊不留耳朵裡。
諸允爅只著裡衣,躲開言歸寧跳到床上寧死不屈,“把針拿開!我不扎針!你就不能換個法子?!”
言歸寧舉著準備針灸的銀針,在床底下追著他從左跑到右,“是你自己說帶病查案不方便,我給你施幾針,準保你明兒跑外面折騰一天都不帶發熱的,你怕什麼?!我又不是庸醫!扎不死你啊!你給我下來!”
諸允爅看著他手裡那根銀針背後一涼,“你看看你那根針!!那麼粗!!你這是謀害當朝王爺!我才不上你的當!”
“嘿……你還沒完了你,病歪歪的還得我閨女伺候你……你等著——”
屋子裡熱鬧至極,楊不留在房門口聽得好笑,便推門進來,正撞見言歸寧脫了鞋躥到諸允爅的床上去,一手擒拿,把寫了滿臉飽受欺凌的諸允爅撲倒在床,壓在身底。
楊不留端著托盤,眨巴眨巴眼睛。
只見肅王殿下臉頰緋紅,眸中含水,倒在床上輕輕喘息——
楊不留唇角眼角霎時彎起,強忍著才沒笑出聲音。
諸允爅扭頭瞧著門口笑得花枝亂顫的楊不留,生無可戀地嘆了口氣,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一世英名,毀於一針……”
言歸寧一門心思要給他施針治病,聽見楊不留的動靜便趕忙讓她撂下藥罐過來幫忙按著病人,“這小子看著挺瘦,倒是結實得很,我一個人按不住他……一會兒他趴著,你幫我抓住他的胳膊,省得他跟活魚似的亂撲騰。”
楊不留這才注意到言歸寧手裡這根嚇得諸允爅又蹦又跳的銀針——針分三稜,言歸寧正在拿酒燻洗,確保潔淨。
“放血啊師父?”
言歸寧應了一聲,“他想快些褪了熱出去湊熱鬧,這不給他想辦法呢嘛……他身上那處舊傷倒是已經無礙了,我方才看了一下,只要定時換藥便可,但他這熱是夜裡風吹的,放血好得快,他還不信。”
楊不留低頭看了看完全放棄掙扎的諸允爅,瞧了瞧他雖然凌亂但還算完整的裡衣,鬆開他的兩隻手腕,抿著笑,輕輕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一會兒得把衣裳脫下來一點兒,放血只疼一下,很快就好了。”
諸允爅把臉悶在被子裡,挪蹭來挪蹭去,把衣帶解開,然後便撒開手,砧板上的肉似的,任由楊不留和言歸寧處置。
言歸寧氣得直樂,恨不得拿針戳他的屁股,“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哪個不比這一個小針眼兒來得兇險?淨鬧些沒用的。”
諸允爅悶哼了一聲。
“怕疼還不行麼……”
言歸寧聽他回答倒是一怔,一旁的楊不留也咬了咬嘴唇,微微斂起臉上的笑意,似乎有幾分感同身受的心疼。
言歸寧輕聲嘆了口氣,“你呀,跟楊謇實在是像得很。”
諸允爅一腦袋漿糊霎時清明瞭些,他把臉從被子裡拔出來,抬頭正瞧見楊不留唇角淺淺淡淡帶著苦澀的笑。
“楊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