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允爅在灰溜溜跑走的趙史屁股上虛蹬了一腳,轉身便見楊不留小心地託著小神婆的後頸,鼻子幾乎湊著小神婆的唇邊,輕聞兩下,低頭單手在木箱裡翻騰,拿出個青瓷小瓶咬掉瓶塞,輕柔地給昏睡的小丫頭灌進去。
——對女孩子倒挺溫柔,哪兒像掐他腮幫子那般,跟掐死豬似的。
諸允爅心想。他圍著兩個女孩轉了兩圈兒,挨著楊不留蹲下問道:“你這給她喝的什麼?”
“甘草汁。”楊不留沒抬頭,拿袖口擦掉小神婆嘴角的口水和藥湯,“趙史給她下了蒙汗藥,喝了這個她能醒得快些。”
“這趙史下迷藥搶姑娘,打他一頓都不解氣。”諸允爅歪頭,正能瞧見楊不留脖子上被掐出的指印,隱隱都泛了青紫色,方才竟沒聽見她哼出一聲,“脖子疼嗎?就這麼放了他,不會再來找你麻煩吧?”
楊不留聞言一愣,抬手在脖子的皮肉上一觸,這才覺出疼,“嘶”了長長一聲,搖頭無奈笑道:“不放他還能如何,他叔叔是廣寧府知府,他又是趙家最小的公子,即便送他去官府也治不了他的罪。最多也就關他幾天禁閉,還不如揍他一頓讓他在家養傷的日子長。”
“你這箱子裡有沒有金瘡藥之類的?”諸允爅抻著脖子要打楊不留木箱的主意,胳膊剛伸過來就被她一掌拍了下去。諸允爅吃疼,“你脖子上的指痕明顯得很,我是想幫你上藥。”
楊不留猶豫了一下,抬眼盯著諸允爅瞧了半晌,盯得他背後發毛方才準允,拿出另一個塞子顏色不同的小瓷瓶交遞到他手裡,“喏,來吧。”
諸允爅擼起袖子,指尖點著藥膏,輕觸到楊不留脖子上溫熱的面板才覺出,他這好心的要求,提得似乎有些太過親暱。
怨只怨楊不留的行為舉止跟那些小鳥依人溫順乖巧的女孩子不太沾邊兒,諸允爅在她身邊不必拘謹,一放鬆,把她當兄弟了。
兄弟之間擦個藥什麼的,應該無礙吧……
楊不留抬起胳膊肘,磕了下他的胸口,“你快點兒,我這抻著脖子呢。”
諸允爅慌慌張張地替她抹藥,摸了兩下就心猿意馬清了清嗓子,沒話找話,“你方才跟那趙史都悄悄說什麼了?我看他臉色一下子就跟掉到糞坑裡似的。”
這個形容從一位王爺口裡說出,聽來倒是有趣。楊不留抻著脖子笑不出聲,眯著眼睛道:“我跟他說,他要是再不罷休,我就把他擄走小神婆的事兒告到衙門去。”
“趙謙來不是不管嗎?”
“他若是在街面上搶別的姑娘,被人撞見,咱們這位知府大人最多也就關他緊閉。可倒是不巧,今兒被我撞見他打星橋的主意。”
諸允爅來了精神,一邊扶著楊不留扭頭一邊問道:“這小神婆還挺特殊?”
楊不留被他過於輕柔的擦藥動作惹得脖子癢癢,剛要躲開就被諸允爅扶住了腦袋,只得笑道:“你繡花呢?癢……星橋家裡二哥在宮裡當差,趙謙來不敢惹。”
諸允爅手上一頓,仔細思索宮中禁軍可有姓尹的兵將,想了一遭無果,“她二哥叫什麼?”
“銀花。”楊不留捂著脖子從諸允爅手邊逃開,“尹銀花。”
諸允爅登時驚詫道:“花公公?她二哥……是花公公?”
在朝為官之人皆知伴君如伴虎。在皇帝身邊伺候的宦官,那日子同在刀尖上過活無異。可倘若熬過了兩年還能貼身隨著,要麼是這內官事務做得極為出色,要麼是這公公讀得懂那位高權重之人的心思,總歸不會是簡單的人物。
諸允爅三年前出兵北境時花公公剛提拔到皇上身邊,三年後回來他還是微躬身子站在那兒,其心思機巧,可見一斑。
“皇帝身邊的紅人趙謙來哪裡惹得起,這不就跟自斷官路一樣。之前他就警告過趙史離星橋遠點兒,若是被發現,還不得扒了他一層皮。”
諸允爅拎著楊不留的衣領把人拽回來,“你們這廣寧府倒真是臥虎藏龍。”
“星橋二哥天生隱疾,倒沒料到,反倒尋了路子光耀家門,也是幸事。”
“那她家裡條件也該不錯,怎麼就想著要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