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枷鎖,沒有刀槍棍棒駕在頭上,也沒有任何現代化押送的嚴謹流程和防護,寒續和白琉衣只是各自被扔上了一隻厲鬼熊貓的肩膀,另一側,則是一位只有二十多歲,但是其外觀上看起來彷彿已經四五十的戰士監視,周圍則是簇擁著的人群。
厲鬼熊貓身上沒有再散發光亮,這等消耗體內能量的做法只是為了在敵邦面前示威,實際上華而不實,所以取而代之的照明工具是一把把火把。因為油脂在這裡也極其昂貴的關係,火把也分為了二十人一柄,在夜中努力地燃燒。坐在高大的熊貓肩膀俯瞰,星星點點的火焰就好像是湖面上漂泊的紙燈船,在讓人汗流浹背的酷熱中盪漾。
厲鬼熊貓彷彿是臺巨大的機甲往前四足行走,每一步落下都有沉重的轟鳴聲,體型和大象相差無幾,可從體重上來說明顯遠遠超過了大象,在晃動中,又在這樣堅硬的毛髮上乘坐,所感受到的就是如坐針氈這個詞語的直面含義。
……夜色下部隊浩浩蕩蕩地去往寒續一無所知的神秘地帶,這一次不敢再入定去修行,而是藉著火把的光芒和淡淡的月色,仔細觀察著他們經過的一切景物。他必須為了後面的逃亡或者任何必要的轉移做足準備。
這片廣袤的土地因為環境上沒有太大改變,景物上也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隨著隊伍不斷地前進,山體慢慢地變多了起來,一臺臺人工壘成的堡壘佇立在山頂,在黑暗中只留下一片堅硬的影子,頂天立地,守衛著這片土地。
顯然,他們正式進入了黃種部族邊境。
再往前行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便能看到一排排沙土和石塊砌成的牆壁,以及許多用臂樹樹木做成的防禦工事,簡易、粗劣,在工藝上還是材料上甚至比起漢王朝時期都還要落後的工事,無不代表了這片土地的貧瘠,讓荒土的破落人文之氣,撲面而來。
堂堂宗師境,在聯邦中都極為難得,何況這破落詛咒之地?杜明顯然是黃種部族中的知名人物,駐守的戰士認出他來之後,便立刻下令撤開封鎖,放他們入內。
現在才正式經過了邊境,進入黃種部族內部,所有黃種部族族民的神色都慢慢變得恭敬起來。對於外來人寒續和白琉衣來說,感受到的則是更大的危險氣息與壓力,近在眼前的迷霧,即將被他們穿過,讓寒續更加地覺得不安與緊張。
凝視著在人群簇擁中,拖載他走入了部族內裡的厲鬼熊貓,其碩大的腦袋和泛著綠光的雙眸毫不偏轉地目視前方,他可以清楚地聽到它粗重的鼻息。聯想到夜色遮掩下更前方部族的秘密,寒續對它此刻表現出來的順從就更加地好奇。
瞥了一眼坐在厲鬼熊貓左肩上負責監視他的戰士,他此刻正在昏昏欲睡,腦袋好像大海上的船舶不停地上下起伏,寒續才敢低下頭,同只有自己和聖後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您對黃種部族的事情知道多少?”
皇唐歡在蓮子內盤膝而坐,為數不多的靈液又已經消失了一半,她的臉色更加地蒼白,好像是前些日子江龍行省飛灑著的雪。
“知道得不多,雖然憑藉一些手段瞭解了其中部分,可因為神風聯邦對於這內裡的事情始終嚴密封鎖,所以我知道的也只是些許。”
寒續沉吟了片刻,望著一路上所看到的幾乎鋪滿了大地的水炎蘑菇種植地,緩聲道:“現在看來他們的秘密比我們預想中要多。”
“外界對這內裡一無所知,可神風聯邦的軍隊會監視他們,如果他們有暗中馴養了怪獸,為什麼神風聯邦會對此一無所知?”寒續接著問道。
皇唐歡微眯著眼,緩緩搖頭,不再作聲。
她不是無所不知,就算是聖後,這個世界也有很多她的眼睛和手都看不到和碰不到的區域,如果她什麼事情都能確定,那帝會也不會一敗塗地,自己也不會鋌而走險,用這種以命相博的方式,來到這裡。
寒續知道,之所以問,也是因為內心實在震動,也不再作聲。
再過了半個小時之後,前方密集的群山沁出夜色,出現在遠端。
這些成百上千的磅礴山體極為密集,彷彿店家蒸籠中是堆放的饅頭,且單看剪影也能看出來,它們不再只是普通的山體,或者是佇立著簡易塔樓那麼簡單,而是有著大片奇異的突出體,彷彿是一塊塊鱗片,生長在了山身之上。走近了才看到,是一間間用石頭或者木材搭建的屋子,鱗次櫛比,而且狹窄的空間裡,住著一個個衣不蔽體的居民。
無數山身無不如此,互相照應烘托之下,破敗之中彰顯出濃郁的生存和不屈氣節,在朦朧的夜色之中,仿若砸落到塵埃裡的夢幻。
黑暗中的這番場景,讓始終冷著面色的白琉衣,都不禁為之動容,那份剛才因為這些人眼中的貪婪而滋生的埋藏在眸子深處的厭惡,也都漸漸淡化。
可恨和可憐這兩面,往往觸及了一面,就忽略了另一面,但其實兩面往往共存,雖然太早的同情未必合適,但是若是始終心不存善,那自己活著的意義,也等同於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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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山更後方的山上,有幾座山體略顯不同,它們沒有突出的彷彿鱗片的密集小屋,而是有著一個個明顯人工挖建的洞窟,在黑暗中看起來整座山體都變成了蜂窩煤。這道道神秘的孔洞裡,不知還有多少這樣的厲鬼熊貓存在,感應到了他們的歸來,傳出一聲聲的嘶吼聲,在曠野上回蕩。
座下的厲鬼熊貓也回應了起來,發出震痛人耳膜的嘶吼聲。
天色還不算太晚,未到萬籟寂靜的時刻,在兩股獸鳴擴散開來之後,那些棄民們所住的山身上,立刻出現了大規模的響動。
還沒有入睡的人紛紛聞聲走出洞窟或者簡陋的棚屋,睡著的人也在這動靜中驚醒,紛紛來到屋外,看著迴歸的黑泱泱的隊伍,大聲地歡呼起來。
敵族來犯,我方反擊,在他們所處這方世界裡,這通常都意味著要麼其中一方會鎩羽而歸,要麼就是我方全軍覆沒,所有俘虜和戰死的人成為敵人的下嘴肉。而人數上的變化就是對一場爭戰最終結果的直觀依據,此刻返程的隊伍里人數上沒有太大變化,那就證明他們至少沒有失敗。
當他們進入群山之間,人工用石子和木板搭建的通道之時,無數人彷彿是螞蟻,擁擠在山上,歡呼戰士歸來的同時,打量著裝扮詭異的寒續和白琉衣。
戰士的家眷們則從木板和石條搭建的山道上一湧而下,一位位隨戰的戰士尋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紛紛大笑著迎向家人們的懷抱,一起有說有笑地沿著樓梯回到自己們的小屋去,甚至許多等待丈夫的女人,不禁喜極而泣。
這在聯邦或者聯盟的軍隊中,都屬於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決不允許發生,不過在這裡,杜明沒有制止,自己也對著所有向他投以掌聲的民眾點頭微笑。
隊伍並沒有停下,不過同行的人則越來越少,原本上萬人的隊伍,再又半個小時的前行之後,便只剩下數百人。隊伍雖然從龐大萬人變成了如今伶仃數百,氣勢弱了不止一點半點,剩下的人目光依舊凝聚如雷,一路上都沒有為周遭群眾們的殷勤和團聚所打動。顯然,他們的地位類似於正規軍,或者說,正規戰士。
而這一路上,所有住民們也都在好奇且警惕地打量著坐在熊貓上的寒續和白琉衣,這些目光無不飽含殺意,而落在白琉衣身上的,更多則是人性深處最醜惡的貪婪。
寒續抬起頭,就在他們前方不遠處,群山包圍之間,有一面廣闊的空地映入眼簾。空地中火把環繞,照耀出內裡寬闊的圓形空間,總共有四條路徑與之相通,正好位於四個方位,空地上駐紮著數百位身披藤鎧的戰士,還有幾頭比起寒續坐下還要龐大和殘暴幾分的厲鬼熊貓,彷彿是守護神般坐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