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奏章拍在桌上,抿唇道:
“眼下才初夏之時,薛玉成就已經上奏摺催著朕給將士發冬衣了,莫不是擔心朝廷供不起西北將士的冬衣?”
慕容宇戴著金玉扳指的手覆在西北來的奏章上。
薛玉成在奏章上再三懇請朝廷提前送今年冬日的軍衣,說去年軍需送到得太晚,有些將士差點熬不過西北的風雪。
懂天象的當地人都說庭州今年的冬日會比以往都冷,而且冷得更早,需要更厚實保暖的軍衣。
朝廷若不能更早一些送棉衣的話,恐怕大雪封路,物資就送不到了。
這已經不是薛玉成今年第一次就此事遞奏章了,前兩次慕容宇都沒批覆。
薛玉成第三次上奏章,言辭比前兩次更迫切激烈些,字裡行間隱隱有指責朝廷去年物資運送不當,衣料不實的意思。
慕容宇知道薛玉成說的是實話,也記得去年給西北送將士冬衣的確晚了些。
畢竟去年布料不夠,黔中道還上摺子求布,朝廷只能勉強趕製出西北將士的冬衣。
但就是因為這樣,慕容宇才更生氣,覺得彷彿有人在揪著他的錯處指責:
“這個薛玉成,說得輕巧,每年大批的冬衣和糧草豈是那麼容易能籌集的?西北這兩年無戰事,卻年年消耗不少,他還好意思上摺子催冬衣。”
這話說得連賀庭方都心中腹誹:
誰家養軍隊消耗不大?若是年年有戰事,消耗豈止這些?恐怕國庫早都空了。
“皇上,臣倒是有一計。”
賀庭方看著手中從嶺南呈來的摺子,
“西北軍需推阻不得,朝廷又難以趕製出如此多絲綿冬衣。去年嶺南的黑山布送入黔中後,百姓反響都不錯,不如今年就讓嶺南趕製西北的冬衣,做成後直接送去西北。”
慕容宇鎖眉:“嶺南能趕製出數萬將士所需之衣?”
賀庭方上前一步:“潯州刺史顧景甚有擔當,委以此事必無虞也,更何況還有越王坐鎮嶺南督查。若顧景怠忽此事,可嚴懲之,亦以儆嶺南諸官,使其各盡職守,不敢懈怠。”
在皇上身邊默默倒茶的王內侍聽著眼角抽了一下,他都覺得狠。
把這麼大的事情安排給嶺南那窮鄉僻壤的地方做,讓人家潯州刺史負責軍衣之事,沒做好還要受罰。
這上哪說理去?
可慕容宇同意了。
薛玉成說去年的冬衣不好,那今年就換人準備。
若嶺南做得好,那是朝廷的功勞;若是嶺南做得不如去年好,也叫薛玉成那幫人意識到以前朝廷所供軍衣有多好。
“好,愛卿所陳之議甚善。”
慕容宇手腕微動,用硃砂在奏章上批下回復。
初夏的光線落在奏摺上,赤色的硃砂墨紅得像乍然開出的一叢鳳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