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明明今天才是第一次見面,這人講話總像是意有所指,”我把心中的那根刺展開講了講,其中一些細節模稜兩可地略過了,然後我問萬清優,“姐,你最靠譜了,你幫我猜猜他是啥想法,還是我太敏感多想了,難不成更是陸知昀跑別人面前講我壞話了,才讓人這樣看我?”
她很快就有了回聲,只是聊天框的上頭一會兒顯示正在輸入中,一會兒又變成了對面正在講話。
我不知道她正在創造著什麼長篇大論,總之發過來了的是一條逼近六十秒極限的語音。
我屏著呼吸點開來,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就把手機挪得耳朵遠些。
不是我誇張,實在是萬清優說的每一個字之間,間隔似乎都應該用驚嘆號,她波濤般上湧的情緒幾乎要越過大半個英國透過手機螢幕向我襲來。
“裴南!你是真傻還是假傻?這人不知道你和你那鄰居,就是陸什麼有意思是吧……”
前十秒鐘我聽見萬清優這樣說,我聽到忍不住暫停,打字指正她:“不對啊,我對我鄰居他沒有意思。”
萬清優像是沖著我丟炸彈一樣砰砰砰甩過來三張問號的表情包,然後她問我能語音嗎,我剛回了一個“好”字,下一瞬她的電話就撥過來了。
“小南!你還不趕緊支稜起來,住在你隔壁那個叫什麼來著?陸……”她講到這兒的時候停了一下。
我雖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很有眼色地接上話:“陸知昀。”
“對,就是這個名字,你們倆不是好久之前就看對眼了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互通心意,裴南,你就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吧?”萬清優繼續說,“你看看吧,不早點表白,現在把人白月光給盼來了,人家一上來還這麼目標明確,你已經輸在起跑線上面了。”
我聽得愣神,其實萬清優還在說,只是她那些話已經進不了我的腦子了。
風敲打在窗戶上發出細微的響聲,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清了清嗓子,想就此闡述我的真實想法,又似乎不好意思開口了:“那論先來後到的話,好像也是人家先,而且,誰告訴你我和陸知昀看對眼的,韓希嗎?她給你傳遞的是錯誤訊息,我之前和陸知昀有點誤會,搞得人家一直以為我暗戀他,但是我已經和他說清楚了,我不可能喜歡他的。”
萬清優沉默了許久,再開口的時候她聽起來已經平靜了許多,但更像是聽了不爭氣的我這番陳詞被氣得怒極反笑。
“你要是真像自己說的那樣,一點感覺也沒有,特別冷靜、特別清醒,那今天根本就不會有這通電話,所以裴南,你要不先自己捋明白了再來問我該怎麼辦吧。”萬清優最後總結得一針見血,還沒等我醞釀出下一輪解釋,她就嚷嚷著明早有課準備早起,迅速地掛了電話。
我挺愁的。
愁在這段時間,我自詡看透了一切,絕對不會讓陸知昀成為我來到這座城市之前就已經為自己制定好的規劃當中的變數,我自認為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可以接受不與人交心的孤獨,忍受只有一個人的漫長冬夜。
但事實是,所有證據都已經表明了我還是想得太過簡單。我所謂的“我絕對不會喜歡陸知昀”並不是說給陸知昀本人聽的,只是在為自己而重複,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這樣做才是正確的。
可這成功了嗎,好像並沒有,不到十分鐘前我從陸知昀房間裡拿回來的可樂還放在桌上,我才心軟答應了和陸知昀聖誕假一同出遊。
想到這裡我開始心虛,我直挺挺地倒在床上。手機震了一下,我以為是萬清優又發了什麼來,立即就摸過來看,解鎖了才發現是陸知昀的訊息,明明公寓就有免費的早餐,他卻裝可憐一樣地問我,明天早上能不能讓他蹭頓飯,他一早便得出門,要領著鬱澤安愛丁堡一日遊。
一時之間,整個房間裡都只剩下我急促的心跳聲了,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給陸知昀回複了一個“好”字。
我問自己,我能夠接受陸知昀和他突然冒出來來的前暗戀物件在我面前恩恩愛愛的嗎,好吧,這人是挺壞的,見不得別人好,所以我應該是不能。
沉溺於有時間限定的享樂並不對,但管它呢,任何時候都能做到足夠理智的並非凡人,我這種俗人,享樂一時是一時好了。
只要把我的計劃從“絕對不要喜歡陸知昀”改成“回國之後就不要喜歡陸知昀”就行。
那麼問題的答案我也有了,但願我明天醒來的時候不要再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