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不是對每個人都這般溫柔的,至少對她王映芝便不是這副臉色。
衛靜姝看得王映芝一眼,隨即起身撩了簾子將李君澈迎進屋來。
“方才還忙著,怎的這會就回來了。”
外頭太陽正好,李君澈帶著滿身暖意,勾唇一笑:“想你了。”
隨即從身後提了個籠子到她跟前:“下頭人才送上來的,想著你必然喜歡,便給你送來了。”
那籠子不過尋常的食盒大小,因是新打造的,連漆都未上,籠子裡頭窩著一團雪白的小東西,長耳朵,短尾巴,周身不過巴掌大小,瞧著卻甚是討喜。
衛靜姝“呀”得一聲,道一句:“小兔子呀。”立時接過籠子,眉眼彎彎的,跟個孩子似得。
李君澈看著她笑,正想坐會子,可一抬眸卻見立在一處的王映芝,面上的笑意立時收斂起來,往衛靜姝方才的位置邊上坐下。
“老太太仙去,你一片孝心,倒也不必念著來請安。”
衛靜姝正盯著那籠子裡頭的小萌物看,聞言抬頭一笑:“什麼請安不請安的,不過是閒來無事閒話幾句罷了。”
她對王映芝說起話來絲毫不客氣,可到底也念著她的不易,沒有將事兒挑到李君澈跟前去,叫王映芝難堪。
喚了忍冬進來將籠子拿出去,交代好生照顧著,這才坐到李君澈身邊,又道:“我同王妹妹都是平妻,不分大小,不過是我佔了年歲的便宜,才叫她喊一聲姐姐的,別個不曉得,難不成爺也還不曉得了。”
李君澈無所謂的笑一笑,也沒得再往下說的意思,就著麥冬捧上來的茶水,喝得一口,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王映芝斜斜坐得半邊,可週身發冷,說不出是甚個感覺,雙足似有千金重般,她想離開,卻又挪不動步子。
衛靜姝同王映芝本就不是一種人,方才鬧那麼一出,這會子委實尋不到話題來說,便也低著頭喝茶。
李君澈將這兩人的神色瞧得一回,半瞌著眸子,沒頭沒腦的淡淡開口:“這幾日聖上心情不好,賜死了好幾個朝中大臣,還都是心腹。”
他自來不會輕易說起朝中之事來,一來是怕叫有心人聽了去拿來做文章,二來,他如今的身份也不適宜說這些。
可他既然說了,便自也有用意。
衛靜姝下意識的看得王映芝一回,便問:“為何?這些人犯了錯嗎?”
李君澈一笑,將茶碗擱下:“據說,這些個人吃裡扒外,叫聖上抓了個準,一氣之下便都一命嗚呼了去。”
他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在正常不過,仿似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談,可眼角餘光卻是落到王映芝身上。
見她面色更是難看,便也不再多說,只叮囑一句:“京都最近亂得很,你們若是無事便莫要出門了。”
跟著又是訕笑一聲:“行了,我去書房,方才那副三月春江圖還未畫完。”
李君澈這些年來的名聲可謂是一片狼藉,卻偏偏一筆丹青畫得極好,那些個讀書人家,愛極了這些的,私底下重金等上一兩年就為買他一副畫。
但李君澈一年到頭,最多不過出四五副畫作,有錢也未必能買到。
這事也不是甚個秘密,早些年他混跡青樓,不是今兒包個清倌,就是明兒點一花魁,手中銀兩總是不夠用,便時不時取了畫作來換錢使。
旌德帝就喜歡他這紈絝模樣,自也由得他去。
這些日子,李君澈日日在外書房待著,外人也不曉得他那書房日日有人進出,因著旁人便也當他是作畫去了。
衛靜姝曉得他是還有事兒忙,便起身將他送出去:“我一會去陪你用晚膳。”
李君澈應得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大步離去。
王映芝一直僵坐在那兒一動不動,眼眶兒漲得發痛,卻愣是不敢哭出來,她是聰明人,如何不懂李君澈的意思。
明著說是旌德帝的心腹吃裡扒外,可暗裡一字一句都是在警告她。
王映芝領教過李君澈的絲毫不留情面的手段,縱然心中依舊不甘,可更多的還是懼怕。
幼年時,母親早逝,她便跟個被丟棄的孩子一般,後頭那般努力,再到情願嫁給李君澈,忍下心中萬般委屈,也不過是為了好好活著。
衛靜姝去而復返,見她如此模樣,倒也有幾分心軟,叫麥冬同她換了盞暖茶,這才隱晦的同她道:“如今局勢不好,日後咱們能不能在這世子府長住都難說。”
王映芝嘴巴動了動,也不知到底有無聽進去,不過輕聲應了,這才有些坐不住,告辭離去。
衛靜姝自不留她,見她遠去,又覺煩悶得緊,這世子府裡除卻一個王映芝,還有一後院的女人。
王映芝自那日離去,便病下來,真病假病尚且不知,不過一連半個多月,東院的藥味都不曾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