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一次的皇陵大祭,還沒開始,就匆匆忙忙結束了。
當遠在皇城中的陳揚帝接到暗衛的密報時,一怒之下,把御案上所有的東西全都摔到了地上。那些製作精良,價值萬金的琺琅筆架,徽州雲墨還有那一到晚上就會自然發光的七彩琉璃燈,都叮零當郎地落在那光潔如鏡的地板上,摔了個粉身碎骨。若是湯碗在這裡,定會捶胸頓足:“敗家子啊敗家子!”
不過,這皇帝老兒對那些東西完全不在意,他只是將雙手揹負在自己的身後,不停地在那御書房內轉來轉去:“陸子逸啊陸子逸,都怪朕對你太縱容了!以致於你都狂到沒邊了!”
陳揚帝心裡清楚,他讓陸子逸去主持這次的皇陵大祭,本身就是想要看看這個一直對外宣稱忠誠於他的臣子,內心到底存在些什麼想法。
可誰知道,他竟然會想到這麼一招“釜底抽薪”之法!
看著陳揚帝一臉怒容不停地在那御書房裡轉來轉去,一直近身伺候他的馬公公輕輕地抬了抬手中的拂塵,欲言又止。
“小馬,什麼時候連你在朕面前也變得如此畏畏縮縮?有什麼話,儘管說!”不知道什麼時候,陳揚帝已經停下那個亂轉的腳步,站在了馬公公的面前,一臉陰鬱地看著他。
馬公公的身體一個激靈,撲通一聲就跪倒在地:“皇上恕罪,老奴、老奴不敢說。”
“不敢說?朕賜你無罪!若是連你都不敢在朕面前講真話了,那朕能信任的人,還有誰?”
馬公公自陳揚帝出生起就是他的跟班,一路陪著他從皇子到太子再到天子,四五十年間經歷過多少血雨腥風,很多人都倒下了,可是馬公公沒倒,非但沒倒,他的地位還一直很穩固,而且,有越來越穩固的趨勢。
“謝主隆恩!老奴剛才也聽到了那暗衛來報,只是有一事不明,一直在心頭反反覆覆。”馬公公跪倒在陳揚帝面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後,低著頭說道。
“你且起來說話,有何事不明?”陳揚帝問道。
馬公公慢慢地站了起來:“適才老奴聽那侍衛來報,這瑞獸被殺,實在是出於意外。那刀子,據說是衝著國師去的,只是他被那小奴才推了一把,才使得刀子衝向了瑞獸……只是老奴覺得,那個御林中,怎麼會無端端地出現刀子?”
“成大事者,又怎麼會拘小節?你怎麼就不想想為什麼那個小奴才會這麼湊巧地知道那裡有把刀子?”陳揚帝冷哼了一聲。
“可是老奴以為,以為國師他……”馬公公還想繼續替陸子逸說點什麼,陡然發現陳揚帝的臉上那層黑氣更濃郁了幾分,當場就把尚未說出口的那半句話,給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
“三年一次的大祭,搞成如今這副鬼樣子慘淡收場,你讓朕的臉面往哪擱?這暗地裡不知道會生出多少的變故和動盪!”陳揚帝原本已經有點平息了的怒氣,再次高漲,他停下腳步,對著空氣中的暗衛下了一道急令:“速將陸子逸收押回皇城,朕要親自審問!”
“喏!”半空中傳來一聲利落的回覆聲。
“對了,將那小奴才一併押來!”陳揚帝補充道。
領了聖旨的錦衣衛從皇城中策馬而出,直衝雲城外而去。
而此時的陸子逸,正一臉嚴肅地看著靜靜地躺在他腳邊的湯碗。李莫寒的聲音,還在他的腦海中迴盪:“大人,這湯碗所中的刀傷,原本是不重的,但是,那刀尖上被抹了一種極其厲害的毒,此毒出自南疆,用於狩獵。並且湯碗身上原本就有某樣能催發這種毒性第一時間發作的東西,只是這東西到底是什麼,老臣還需要研究研究……”
用於狩獵……一想到這四個字,陸子逸的眼睛就猛地一縮,從那瞳孔裡面射出極為陰冷的光芒:這把刀所指的物件,原本不是他,而是……
不過,若說是湊巧把他也捲進這場無妄之災中來,陸子逸冷笑了一下:這世上,哪來那麼多的湊巧?只不過是有心人的刻意罷了!
讓陸子逸更為意外的,是李莫寒告訴他的另一個訊息:湯碗,是個女的。
因為她傷在肩膀,而且還是刀頭向下貫穿所造成的傷口,所以李莫寒難免需要將她的衣領解開進行包紮。結果,就發現了這樣一個秘密。
醫者眼中無分男女,但是,他還是將這個事情,在四下無人時,告訴給了陸子逸。國師府如今身陷旋渦,能小心些自然得小心。
“將這個秘密,爛在你的肚子裡!”陸子逸說完,一把抱起昏迷不醒的湯碗,轉身走向了自己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