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她所料,他說得理直氣壯,但一下門把手都沒碰。
本質上,還是有點純情的。
外頭安靜下來,莊殊絕沒忍住笑了下,回到床上。
她有點認床,輾轉反側到半夜還沒睡著。
“篤篤。”房門敲響。
睡不著本來就煩,她以為他又要出什麼么蛾子,語氣不太好:“幹嘛。”
沈錫舟沒有再等的耐心,試著推了下臥室門,發現能推開。
莊殊絕剛好點亮床頭暖黃的閱讀燈,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的模樣。
沈錫舟難看至極的臉色,讓她的表情凝固,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
他走到她床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開門見山:“我剛接到醫院的電話,奶奶突發腦溢血,正在搶救。情況很危險。”
莊殊絕耳邊霎時一片轟鳴,整個人僵住,像個不能動作的木偶。
“我理解你不想和過去再有關聯,尤其是曾經的家。”他抿抿唇,替她把臉上的發絲撥開,輕聲細語地說,“但我不想你有遺憾,所以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如果你想去,我們就要動身了。”他又強調,“你可以不去,沒有關系。”
莊殊絕如夢初醒,像只應激的貓,直接從床上蹦起來:“我要去。”
與過去劃清界限的這些年,她心裡最惦記的就是奶奶。
因為其他被她拋下的人,至少還有別的家人、朋友,但奶奶,只有她一個貼心人。
她猶豫過很多次,要不要去看看奶奶,或者給奶奶打個電話。
但她真的沒有勇氣面對那樣的場景,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打擾奶奶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
她總是自欺欺人地想,再過段時間吧,等工作不忙些,等她的內心更自洽些。
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她忘了,奶奶已經老了,沒有那麼多時間等她。
沈錫舟緊急申請了私人航線,去往機場的路上,雨刮器在擋風玻璃上瘋狂擺動。
莊殊絕死死攥著安全帶,腦海中不受控制地預演著最壞的場景,沈錫舟的安慰,她一句也聽不進去,他肯定會為了讓她寬心,故意往輕了說。
抵達申城,又馬不停蹄前往申城一院,深夜的街空空蕩蕩,交通極為順暢,可整段路程,依然漫長得讓她快要瘋掉。
“手術中”的紅燈刺過雙眼,她才恍然意識到,她已經站在了奶奶的手術室外面。
韓家志和趙嵐都沒來,只有養老院的負責人和護工陪著。
她們認識沈錫舟,跟他說了下大致的情況,該盡的責任盡到,便打算離開。
“我爸媽呢?”莊殊絕把人拽住,下意識地,她仍然稱呼那對夫婦為爸媽。
“你是她孫女?”從沒見過莊殊絕,負責人和護工當然把她當做不肖子孫,連帶著語氣也很差,“他們在國外,說是一時半會回不來。”
“家屬是吧?簽一下字。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的。”護士前來,遞上幾頁紙,見慣了生死的人,說這些話,語氣非常淡定。
病危通知書,幾個字像刀一樣紮進莊殊絕的視線,她簽名的筆跡抖得不成樣子,沈錫舟從邊上環住她,覆上她顫抖的手背,帶著她簽下她的名字。
簽完通知書,沈錫舟把莊殊絕撈住,攬著把人帶到等候區的椅子上,她哪裡坐得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走廊裡來回踱步,時不時透過門上小小的探視窗望進去。
探視窗連線著手術室外的走廊,根本沒法看到裡頭的情景,但這是她現在離奶奶最近的辦法。
“會沒事的。”沈錫舟接了杯熱水,塞進她手裡,她的指尖冷得像冰,“我把申城最好的醫生都叫來了,主刀醫生是神經外科的劉主任,有非常豐富的經驗……”
“我太離譜了。”莊殊絕喃喃地打斷他,生死麵前,她曾經的糾結顯得那麼可笑,滔天的悔意,令她快要崩潰,“我怎麼會把奶奶扔在申城不管不問,我連畜生都不如……”
“停止責怪你自己。不要欺負那時候那麼可憐的莊殊絕。”沈錫舟扳過她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聽我說,如果奶奶平安無事,我們把她接回家吧。”
他指腹蹭過她發紅的眼尾:“接回我們的家,像我們曾經答應她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