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錫舟不接,她就再打。
兩個,三個,四個……
後來她數不清了,反正一直打,一直重複,像被輸入了什麼程式指令似的。
“不可以讓我靜一下嗎?”機械的連線音變成熟悉的聲音時,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語氣很疲倦,夾雜一絲不耐。
莊殊絕沒有生氣,輕聲說:“不要推開我。”
沈錫舟頓一下,盡量放柔語調:“我只是很累,真的很累。”
整個飛行途中,他翻江倒海地梳理了他的前半生,每想起一件往事,就給自己的罪狀再添一筆。
根本罄竹難書。
“是你爸媽說了什麼嗎?”莊殊絕咬了咬唇,“關於我嗎?”
他喉頭哽住,不知該怎麼解釋,只說:“不是。”
他語焉不詳的,莊殊絕並不怎麼相信他的話,他疑似的退縮,讓她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氣:“不要放棄我。”
那扇緊閉的門,被她撞開一道口子。
“笨蛋,我怎麼會放棄你?”
他太喜歡她了,所以他並不願意她看到他的狼狽。
他希望自己在她面前,永遠是光鮮亮麗,穩操勝券的。
可是光明從那道口子裡,爭先恐後鑽進來,令他難以抗拒。
他從來都抗拒不了她。
她是全然跳脫於家庭和血緣之外的情感聯結,完完全全屬於他的靈魂。
沈錫舟閉上眼睛,終於還是拉開門,放她進來,展示滿地的狼藉。
“我只是……有點想放棄我自己。”
在家睡了整整一天,第三天,沈錫舟前往公司,不顧澳區幾位負責人的竭力挽留,做完了全部的工作交接,放棄了他已經初現輪廓、前景一片大好的事業藍圖。
總經理勸不動他,只能打電話請示盛拓。
盛拓勃然大怒,讓沈錫舟接電話,劈頭蓋臉一通訓斥。
他從來沒有哪一次,這麼期盼兒子的硬氣。
可無論怎麼刺激,也換不來沈錫舟任何的情緒起伏。
他那麼高的心氣,全都不見了,摔爛了。
從公司離開,慢吞吞駕車回家,沈錫舟愈發茫然,不惜與莊殊絕異地也要來的澳洲,變成一片荒蕪。
他沒有目標,沒有動力。
更不知怎麼收拾自己崩塌的精神世界。
莊園的大門外,蹲守著一道意想不到的人影。
南半球的陽光第一次撒在莊殊絕的臉上。
她悶聲不吭地放下一切,坐了快一天的經濟艙,隻身跑到陌生的國度找他。
沈錫舟猛地踩下剎車,開啟車門跳下車。
“我的小美人魚,別怕。”她迎上來,朝他張開雙臂,纖瘦的身軀,卻強大得能夠容納他所有的失意,“你的小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