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嬴才知自己剛剛抱過王女,暗中跌腳,痛失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良機。
好容易有侍女帶她離開花園,走到一處,清風雅靜,綠草幽幽,滿室清芬。
且說丹砂先行回房小寐,隔著紗帳望見朱嬴進來。她脫掉厚重花冠,揉著頭皮,發辮裡還藏著星點的茉莉花苞,一縷縷香氣透過重重紗幕。
她拖著鬆鬆散散的發辮,腰帶也丟在旁邊,尋了孔雀羽毛扇子,呼哧呼哧扇動,頭上罩著銀色的頭紗飄飄蕩蕩,將人籠在迷離的薄霧中。她越扇,花香越馥郁,往他周身侵襲。他甫聞見茉莉香氣便一酥,花香漸濃,脊背發癢。
朱嬴瞥見丹砂靠在床上,赤腳走過去,他替她摘下頭紗。一同躺下閑話,她問:“這是你房間?”
“嗯,六歲以前住這裡。”
“六歲就入宮?”
“不,去寺裡住到十四歲才進宮。”
她好奇追問:“去寺裡做什麼?”
他簡略和她說了,自己去學習經文和修身養性。她笑說:“這有何難,請人上門來教就是了。你肯定藏私,快說!”抓住他的手搖晃催促。
丹砂不禁面露窘色,他家早早定了親,長居蘭若也為了迴避女子。
朱嬴看他諱莫如深,越發勾起興趣,故意說:“嘁,我問別人去。”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宮裡的機密你小心別往外說。”
她麥芽糖似地黏他,伸長耳朵說:“你悄悄告訴我,我就爛在肚子裡。”
丹砂架不住她鬧騰,便和她講了,她吃吃笑著,一拉帳子,帶著他在床上打起滾來,他無奈地說:“在府裡別鬧了。”今日家中少長鹹集,雙親姐妹兄弟俱在。
“那你親我一下。”
他俯下身去吻她,朱嬴勾住他的腰往下一拉,他整個人和棉被一樣壓在她身上。她眼看他中計,掐了兩把,連喊幾聲“小和尚”。
床是軟的,丹砂又跌在豆腐似的身上,怕壓痛她,倉促起身,誰知罪魁禍首囂張地倒打一耙,給他起外號,弄得他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朱嬴鬧夠了,理著發辮,她貪涼,上身只是纏條紅羅,一枝燭火照得柳媚花嬌。她伸了個懶腰。
丹砂看她似睡非睡,不好去叨擾,思忖宴席上真不該聊長安的事,萬一她想家,一跺腳跑了怎麼辦?他又不能禁止她思鄉,心頭酸酸的。
“唔?不困啊。”她側臉望見他看自己,迷迷糊糊問。
“那就躺躺。”他湊到她耳邊說了一句,朱嬴斜乜他兩眼,各自除掉衣衫,赤子一樣依偎在被窩裡。
屋外有一隻鳥在叫,叫聲婉轉甜潤。辰光變得極慢極慢。
朱嬴已經很熟悉他的懷抱,像一艘乘風破浪的戰船回到避風港,這份寧靜彷彿是永恆的,她有個古怪的想法,也許他們這一覺會睡到千年以後,人們發現他們變成兩具相依相偎的幹屍,埋在金色沙丘裡。
丹砂感覺他的全部世界此刻就在懷裡,溫柔安靜地呼吸,希望這一刻是永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