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一晚後,旃檀親自送行,眾人上船。河水湍急,渡船顛簸,朱嬴昨日貪吃野味吃壞肚子,趴在船頭吐。
丹砂不得不拍著她的後背,數落道:“你打殺它,結了冤仇,還不饒過,偏去吃它的肉,它怎能不怨?”
朱嬴吐幹淨了,預備和他說說寢皮食肉的典故,又害起肚疼,腸子揪起似地,哎喲揉著。
光頭忽然問道:“唉,天下雨了麼?船都濕了。”
此刻行至河心,水泡到了足踝,眾人以為是浪花,七手八腳去舀水,撲通!兩個艄公跳下水。
渡船如枯葉般旋轉,被幾個大浪掀翻,一船人統統落水。
一群男人擔心姑娘,浮浮沉沉,總不見人影,岸邊有人大喊:“快!你們做什麼!”
竟是朱嬴。
他們精疲力盡逆流上岸,光頭氣喘籲籲地問:“你身子不適,怎麼這樣快?”
“逃命要緊,你不說我都忘了。”她坦然道。
眾人點起篝火,烘幹衣服,除了貼身所帶,行李都丟了。
朱嬴寬慰:“東西丟了不礙事,手藝又丟不了,遲早東山再起。”
背後窸窸窣窣,光頭拍手,抱過來一個毛團,說:“沒事兒,你也是命大!”
她看毛團兒撲騰小腿,露出尖嘴,往後一仰,驚詫地問:“好大的老鼠,怎麼吃啊?”
光頭給它喂點幹糧,擺手說:“吃不得,吃不得,這是我的寶貝。有它才能驅趕飛魚,要不它們四散開來,不好捉。”
眾人都覺得慶幸,冷不丁,丹砂說:“漁網丟了,捉不了魚。”他起身走開。
光頭說:“拿鍋也不是不行——”
朱嬴解釋:“你們做菜,他要救災,要得多。”
“拿水缸啊。”光頭出主意。
朱嬴翻了個白眼,走到丹砂身邊坐下。
半晌,他沉默不語,只是不吃不喝靜坐。
她看不下去,說:“行啦,別太自責。一路上你也夠倒黴了,先是山崩,碰到蛇窩,掉到河裡,能保住一條命,謝天謝地啦。”
“拿不到飛魚,救不了人,整座城池都保不住。”他黯然回答。
她撓了撓頭:“你是人,又不是神。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他說:“我和你不一樣,我有責任保護百姓,我不能瀟灑地聽天由命。”
“你有責任,又不是會法術!”朱嬴反駁,放緩了語氣,“我們漢朝有一本書,寫了一個大英雄,打了敗仗,只能自刎,但是他很勇敢,大家都很欽佩他。天下這麼大,不能用勝敗來論英雄。”
丹砂靜靜地說:“我不贊同你的觀點,一旦失敗,很有可能亡國滅種,一個字都不會留下。謝謝你的關心。我們以前,是朋友嗎?”
“哼,我是隨時取你性命的殺手。”她陰陽怪氣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