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連續反複和小鄭確認了三次，我才真正相信姜敏敏失蹤的事實。深圳市公安總局刑警大隊長在昨夜出了我家小樓以後，竟然人間蒸發，傳呼機發了十幾條資訊，都沒有響應，這個訊息太過於爆炸，一時之間叫人難以接受。
我們來到姜敏敏家時，只見江源生老刑警正坐在沙發上，一邊自責，一邊斷斷續續地安慰薑母。餐桌上蓋著防蚊罩，裡面怕是昨晚留給女兒的宵夜。小鄭一見到薑母，雙唇發抖，連說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姜 sir，說什麼也要幫阿姨把人找回來。薑母倒是比我們這些小輩看起來鎮定，反而安慰小鄭道，你們別太擔心了，敏敏這孩子命大，小時候高燒燒到 43 度都沒大事，這次肯定也能完好無損地回到我們身邊。
薑母的話語溫和有力，但從顫抖的聲調上不難聽出，她在用盡全身的力氣，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在場的人無一不動容，小鄭拿起客廳的電話，撥了號碼，大聲嚷著，快和局長彙報，現在所有人手上的案子都停一停，今天必須把姜大隊長給找出來！
江源生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說自己當刑警三十年，刀傷槍傷沒少挨，做手術都沒哼過一聲，但聽到敏敏失蹤，又想起年紀輕輕就被人在田間殺害拋屍的丁小春，心裡沒來由的難受。敏敏剛出生時他就抱過，小臉嫩得和水蜜桃一般，現在繼承了她爸的衣缽，也做了刑警，還做得賊好，真沒給他們丟臉。這次指不定是偷偷談了相好的，晚上找人玩去了，過一會就回來了。
我們聽了都沒有說話，因為每個人心裡明白，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姜隊長，把破案看得比啥都重，哪來的心思處物件。案件剛開始時，還留著一頭飄逸長發，現在忙得不著邊界，更是沒猶豫就把頭發剪了，說短發好洗，工作方便，要不是天生麗質，怕不認識的都以為她是個清秀的男人。
齊不悔走上前，叫了一聲，姜阿姨，好久不見。
薑母抬起頭，冒出了淚光，抓著齊不悔的手，眼淚直接決堤，嗚咽地說，這不是小齊嗎，真的是小齊啊，你怎麼在這裡，阿姨好想你，這些年你去哪裡了。
看來姜敏敏並沒有告訴母親她和齊不悔在查案方面的合作，不過想來也是，齊師父的工作性質隱蔽，到現江源生警官也一直以為我們二人是一般的私家偵探，無關人士還是不要知道細節的為好，這種不受法律約束的存在，並不能被世俗所接受。
我看齊不悔憋得費勁，主動走上前去做了自我介紹，說姜敏敏最近的案子出了點麻煩，我們兩正幫著解決，估計她是在哪個圖書館裡找資料睡過去了，阿姨您也別太擔心，一切交給我們。
齊不悔適時拍了拍薑母的背，讓江源生陪著薑母，隨即走出門口，打了個電話囑咐周小炳把他手下的線人全調出來，我聽見他說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八個大字。電話掛了以後，我著急問道，現在可怎麼辦，是公孫海那幫人幹的嗎？如果真是他們，未免也太膽大包天了，這可是刑警大隊隊長，人民的公僕，他們這樣是對國家妥妥的蔑視！實在不行我們就硬剛吧，真是他奶奶的，有錢大於天啊？！
小鄭安排完工作，也跑過來插嘴道，隊裡的人把劉 sir 家小樓前開門沒開門的商鋪、姜家大院的保安，都問了個遍，沒人見到姜 sir 的出現。值夜班的保安還說，姜 sir 每次一回家晚了，手上都會拿著一個涼粉盒子，有時候還會給他帶一碗，說是自己母親喜歡吃，順手多帶的。保安知道，她是覺得自己經常不在家，讓他多幫忙照看著點母親，所以對於姜家母女二人的來去，他很是上心，確定昨晚姜敏敏沒有回到大院，還以為是在警局值班。
齊不悔打斷小鄭問道，“阿姨是在什麼時候發現敏敏失蹤的？”
小鄭說，昨晚阿姨等了一夜。她和姜 sir 之間有個約定，每天晚上十二點前，如果遇著案件或值班，不能回家，一定會給家裡來電話。阿姨在電話機旁守到十二點，鈴聲依舊沒響。她曾經給警局值班室打了電話，值班的同事和她說，姜 sir 和我在一起，於是阿姨想著，兩人在一起總不能出事，緊接著又撥了我的傳呼機。但那時我們幾人不是一起在齊 sir 家分析案情嘛，正聊到興頭上，誰也沒注意傳呼機的訊息。回到家以後，我本想著睡前也問問姜 sir 心情有沒好點，但實在發困得緊，倒頭就睡過去了，直到今天早上七點，才看見阿姨的資訊。火急火燎地趕到警局一看，值班室裡並沒有姜 sir 的身影，才意識到這下壞了，人怕是數個小時前就失蹤了。
“也就是說，敏敏最有可能的失蹤時間是昨晚十一點三十到十二點之間。” 齊不悔說。
他建議我們三人一起，重走一遍姜敏敏可能走過的路線，好更快發現她最有可能被看見的最後地點。二十分鐘後，我們再次回到了我家樓下，齊不悔說道，敏敏昨晚是開車過來的嗎？
“對，開的是局裡配的大眾，牌號是粵 b02764。’” 小鄭答道。
所以可以推斷昨天吵架後，姜敏敏自己開車離開。緊接著齊不悔又問，一般你們姜 sir 心情不好的時候，會去哪裡？
小鄭撓起了頭，一臉為難地說，齊 sir 你這是真的問到我了。讓我想想啊，上一次姜 sir 和二隊的人不對付的時候，她是一個人在辦公室裡加班了兩天，沒人敢去吵她。要說真有特別的地方，應該算是她每次遇到工作上不順心的時候，都愛喝娃哈哈。
娃哈哈？還有這種稀奇古怪的習慣？那玩意能治療情緒抑鬱？
小鄭眼神誠懇地說道，千真萬確，姜 sir 特喜歡喝娃哈哈，聽說是因為以前有次心情不好，喝了酒後，駕車撞了警局的圍欄，局長下了死命令，姜大隊長只要執行任務期間，必須滴酒不沾，估計就是這樣，變成了喝娃哈哈上癮。
這一通胡說八道被他講得極為認真，最可怕的是齊不悔也聽得極為認真。他讓小鄭拿來一張深圳市區的地圖，開始在上面勾畫起來。
過了半小時左右，他指著地圖上的紅線說，從我們這到姜家大院或公安總局，車輛行駛的路線有這五條。姜敏敏昨晚心情不好，很有可能繞路。但是她一定不會忘了和薑母的約定，最大可能的是她在中途找了個電話亭或便利店，除了想打電話給家裡報平安以外，也有下車去買娃哈哈的情況。我們分頭沿著這五條路線尋找，遇到開門的鋪子就問，看有沒有目擊者見過她出現。
齊不悔的任務分配，讓我和小鄭重新振作了精神。當下說什麼都沒用，找人要緊。於是我開著桑塔納，齊不悔叫了計程車，小鄭路邊攔了輛摩托車，三人話不多說，立馬開始行動起來。
雖然五條路線看起來不長不短，但搜尋極其耗時。一路上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白眼，中間收到了小鄭的訊息，說隊裡的人把姜 sir 平時常去的餐廳、咖啡廳都問了個遍，完全沒有蹤跡。我的心裡更是焦急如火，但還是隻能先穩定住情緒，把事情往好裡設想。
公安總局的局長在下午得知此事後，聽說差點把桌子都掀翻了。姜敏敏可是他從警校時期開始就看上的警隊人才，招入麾下後，破格在短時間內提升至大隊長職位。不僅僅是因為她出色的工作能力，更是因為她把所有弟兄都當做自己人的態度。局長同時也和去世的姜父有短暫的共事經歷，對此人很是佩服。遇到姜敏敏的時候，也是看到了她身上姜父的影子，因此對其給予厚望。今天竟然得知，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把人給弄沒了？這還得了！皇土之上，莫無王法！
我們幾路人馬，把深圳市姜大隊長有可能會去的地方，都搜了個遍，直到又過了一天，十幾人可以說是連她的半根毛發都沒有看見，心情極度崩潰。小鄭坐在姜家大院的樓下，下拉的眼角比掛了秤砣還難看，他說，如果姜 sir 不在了，他就出家當和尚，這輩子都不工作了，算是精神上“殉職”，這樣他的心裡才能好受一些。
我說，你能不能消停會，這話要是讓姜阿姨聽見了，她還不得哭暈過去。趕緊收收眼淚，學姐福大命大，肯定沒事。
小鄭抹了抹眼睛，說，劉 sir 你說的對，絕對不會有事，姜 sir 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女人，一拳能打死我們三，怎麼可能有事。
沒聽完小鄭叨嘮，我看見齊不悔從計程車上走了下來，小跑到我們跟前說，有線索了，姜敏敏的車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