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你確定這個照片最左邊的人是許曉遠？” 我捏著三分鐘前從傳真機裡“新鮮出爐”的彩色列印紙，向齊不悔投去懷疑的目光。
“千真萬確，不信你自己看傳呼機。” 他似乎對我的質疑頗為不滿，但目光也沒有離開那張列印紙。
“我記得，蔣新主任不是說，許曉遠上大學的時候才十四歲，但你看看這個照片裡的人，說他二十五歲都不嫌多。” 還真不是我誇張，在把江源生警官送上火車後，齊不悔收到姜敏敏的訊息，說拿到了許曉遠的照片，讓我們速回。但齊不悔認為難得來一趟福建，還有些線索尚未查明，決定再回鳳溪村一趟，探探究竟。於是找了家列印店，讓姜敏敏先把照片傳真過來，好一睹這個殺人嫌犯的真容。
但照片出來了以後，我兩都傻了眼。中間一個穿著實驗室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自不用說，應該就是莫迪教授，右邊一位身材高挑，笑眼明媚的女學生約莫著就是失蹤了的林笑，但左邊那個看起來比林笑還要老上許多的人，竟然是我們尋找多時的許曉遠，這哪裡是未成年人的模樣？看起來倒像是早年間的學術精英，那厚重的眼鏡和平眉的劉海以及與莫迪教授一般的身高，如果不知道真實情況，絕對不會把“孩子”這兩個字用在他的身上。
我心中瞭然，怪不得許曉遠入學後許久才被人發現是謊報年齡參加高考，就單看他的外形，怎麼也不會懷疑到“未成年”這事上面去。為了了解更詳細的情況，齊不悔找了個偏僻的電話亭，給姜敏敏去了一通電話。
電話響了半天才有人接起，對面傳來了姜敏敏不耐煩的聲音：“蔣主任，我不是說了嗎，明天晚上才有時間見面，請你暫時不要打這個電話了可以嗎，酒店的前臺已經投訴了。”
“是我。” 齊不悔在沉默中停頓了三秒。
對方尷尬地咳嗽了兩聲，提高了音量，“是你們啊，怎麼不早說，我還以為是那個姓蔣的又打電話進來。那個，照片看到了嗎？”
我在一旁捂著嘴差點笑出聲來，看來在我們離開之後，如齊不悔所想，蔣新主任覺得自己還有可乘之機，堅持不懈要再見上姜敏敏一面。這姜敏敏也不知是真的不願意還是吊著對方的胃口，採用了迂迴戰術，暫不赴約。
“我們電話你就是想問問照片的事。這個照片是莫迪教授給你的？”
“自然是的。”姜敏敏的聲調總算恢複如常，“你們這個電話來得正好，我這邊也有新情況。”
原來在我們到達福建的第二天，姜敏敏就見到了莫迪教授。從華粵理工大學退休後，教授並沒有返回美國和兒子兒媳同住養老，而是在廣州郊區買了一套三室兩廳，過起了獨居生活。
對於姜敏敏的到訪，他老人家很是意外，因為這些年除了在象棋社裡找三兩老友下個棋以外，其餘時間都在進行未完成的實驗研究，很少有外人來訪。在姜敏敏說明瞭來意以後，教授把她請進了屋內，進行了四個小時的長談。
“莫迪教授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是許曉遠殺了人，他是真心喜愛這個學生。” 姜敏敏道。
進了教授家後，姜敏敏把從蔣新主任那裡得到的資訊稍作簡化，複述給了對方。也許是回憶太過於久遠或是教授年事已高，他費了好大的功夫才逐漸開口，說出了許曉遠和林笑失蹤以前一些不為人所道的細節。
在莫迪教授的眼裡，許曉遠是難得一遇的生物學天才，他謙虛、膽小，但專業造詣甚至遠在比他高兩屆的學長學姐之上，同時他對學術的熱情也是同輩裡較為罕見的，當年教授力排眾議，把他謊報高考年齡一事給壓了下去，也是因為著實欣賞他的才華，不想這樣小小一個人兒，因為條條框框的規矩給斷送了前程。
至於說到林笑，莫迪教授是搖頭嘆氣，說她天分不高，但勝在為人善良，人緣極好，當時把她和許曉遠分在一個實驗小組也是因為希望他們二人在團隊合作上面互為補充，可以得出更完整的實驗資料，只是沒想到後面發生了那個事情。
“那他有沒有說，這二人失蹤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有沒有發現他們在失蹤前有不對勁的地方？” 齊不悔問。
姜敏敏補充道，教授說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才把與二人失蹤前的合照拿了出來，指著許曉遠脖子上的紅圍巾解釋說，也是看到了這個，他才想起了一些細節。
如蔣新主任所告知的情況類似，教授也說，林笑轉進生物系後，就成了系裡的紅人，連他們這些做老師的都知道，有不少男學生暗戀著這個系花。雖然彼時的國內不比國外風氣開放，但青春的荷爾蒙一旦爆發，想攔也攔不住，有些男學生甚至把情書和花送到了實驗室門口，還會在實驗室樓底攔住林笑示愛。
但可惜的是，林笑對男女情愛並不感興趣，反倒是一直憂心於自己的平均成績不夠優異，影響到大四的研究生保送。
“不過，莫迪教授說，在他們二人失蹤以後，他在回看這張照片時，發現了一個事情。你們看到照片上許曉遠戴的紅色圍脖，那個貌似是林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姜敏敏說道。
一開始，莫迪教授認為，林笑和許曉遠不可能産生除了同學以外的感情，因為許曉遠還未成年，而林笑早已是二十歲如花似玉的年紀。另外一方面，許曉遠為人性格寡淡，在公開場合從來沒有見他和林笑有過多的交流，每每都是下了實驗課，他就匆匆離開教室，有時候連教授找他都找不到。
但林笑對這個不愛說話的同組男生似乎有著不一樣的看法。莫迪教授想起，之前有次，有個姓賈的男學生和許曉遠起了沖突，鬧得還不小，好像最後還是林笑出面解了圍，也是從這個事情開始，她和許曉遠的關系近了起來。
“他有沒有說，兩人失蹤的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思索了好一會兒，答道，“並沒有，教授只說，他也是第二天到了學校才知道二人失蹤了。一開始他還以為又是學生間的矛盾，兩三天就會過去。但等進了實驗室，他才發現實驗室裡面一片狼藉，試劑被打翻了一地，學生們在手忙腳亂地清理著現場，還有派出所的人也很快趕了過來瞭解情況。但是那兩個人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狹窄的電話亭裡面與外部像是兩個世界，電話那頭只傳來姜敏敏的呼吸聲，好一會兒她才喊道，“齊大師父，如果你沒什麼要問的，我就先去睡了，連續三天熬夜，換誰都受不了。”
“你記得赴那個蔣新的約。” 最後齊不悔不忘叮囑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想到那個男人就覺得心煩，等我睡好了明兒再找他問問，這事情，你們可得記我一次人情。”
“看你表現。” 齊不悔不等對方回答就結束通話了電話，對著我說，“走吧，現在回鳳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