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我所料,兩個小時之後,警笛就在樓下響起。一陣紛亂的硬底皮鞋踩踏聲在樓道間傳來。更要命的是,我等到了家裡才反應過來,老爸昨天帶著老媽前往雲南看他那盆素冠荷鼎的同株,現在應該還在酒店的大床上發著囫圇夢,看樣子這次只能靠我自己了。
門外的腳步聲走近,我嘆了一口氣起身開門,一位鬍子拉碴的高大警官滿臉怒氣出現在門口,大聲問道,“你好,我們是寶安區公安分局的。聽說房東住在這戶對嗎?”
我‘乖巧’地點了點頭。
高大警官瞪圓了眼睛,壓低著聲線命令道,“叫你家大人過來。”
我在心裡又嘆了一口氣,我倒是想叫家裡大人過來啊,但他們在雲南賞花啊。
“我就是家裡大人,已年滿 20,你說吧。”
“你是房東?” 面前的人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往房間裡看了看,確定不像有其他人的樣子,只能開口說道,“那好吧。你這 406 房有人死了,你知道嗎?”
“在我們樓裡嗎?!” 我佯裝驚嚇。
“不是,在離你們這走路十分鐘的街角花壇。死者是 406 房的賈育芬,你有印象嗎?”
原來那位老人叫賈育芬。
“是賈經理的母親嗎?” 既然決定裝作不知道了,做戲做全套。
“賈經理?” 高大警官一愣,“哦哦,剛剛那個男的說自己叫賈超。”
“對,我說的就是賈超。”
“是的,是他母親。你對他母親有什麼印象嗎?”
關於這個問題,我倒是沒有含糊,仔細想了想,說,“我只有昨天幫我爸收房租的時候見過那個老人家一次。感覺蠻和藹的。她死了嗎?是怎麼死的?”
高大警官不耐煩地擺擺手,“小孩子知道那麼多沒好處,好好看家就行了。如果你們家大人回來了打這個電話給我。” 他把一張名片遞了過來,上面寫著“周磊鈞”三個粗體黑字。
我‘恭敬’地把名片接了過去,目送周警官帶著手下走下樓梯。就在我正要關上防盜門的時候,樓梯間探出一張蒼白的臉,往這邊看來。
哇靠,又是那個怪人!他幹什麼這樣盯著我!
我用力一拉把門帶上,摸了摸手裡的名片,心裡忐忑不安,看來這‘包租公’的頭銜得提前卸了,等老爸回來我就把這收租的艱巨任務再重新交回他老人家的手上。
經過兩個多禮拜的鬧騰,警方連續不斷造訪了賈超的家,我看見那個叫周磊鈞的警官帶著人來來回回在樓裡問詢了多次,也看見賈超在眾人面前泣不成聲,眼眶猩紅。
電視媒體對這次的惡性事件進行了持續一個禮拜的跟蹤報道,吃瓜群眾一度把小樓附近圍得是水洩不通,鬧得我連公寓大門都不敢出,天天蹲家裡吃泡麵。老爸老媽知道這件事已經是發現賈育芬屍體的三天以後了,他們覺得我處理的十分妥當,讓我積極配合警方調查,說這是在正式進入社會前歷練的好機會。但看起來,似乎是他們為自己決定在雲南多玩上半個來月而找的堂皇藉口。
過了不久,事件經過發酵後漸漸不再引起鄰裡街坊劇烈的討論,媒體的注意力也轉向了其他社會事件。雖然賈育芬屍體的畫面總是沒來由地跳入我的腦海,但好說歹說,警方也不再堵在樓裡對所有人虎視眈眈了。聽說周警官在最開始的時候把嫌疑人矛頭指向了賈育芬的兒媳賴佳麗,因為她們二人長期婆媳關系不和。但最終也因為沒有找到實質性的證據而作罷。倒是賴佳麗每天哭天搶地地在大家面前說,都是她的錯,是她沒看護好老人家,才讓老人遭此毒手,引起不少同情。
一樁可怖的惡性殺人案,莫名其妙地在往家庭倫理劇的方向上演。
就在我以為時間可以把一切喧囂漸漸變為沉默,再過幾個月警方就會以宣告誰是兇手而結束這次事件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因為我又做了一個迄今為止人生第二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