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做給舒瑩的那條粉色紗裙完工了,花邊像翻卷的花瓣,又像粉色的海浪,雖然原苓沒有見過海,但在繪本上見過浪花的圖案。
但這條紗裙卻沒有送出去,三天前舒瑩收拾行李離開了繁想孤兒院,離開前她推給了院長媽媽一個厚厚的信封,感謝對方多年的收留之恩。
她已經成年,既有去處,院長媽媽沒有挽留她的理由。等開啟信封看到裡面厚厚的一疊錢追出門的時候,舒瑩已經關上了車門。
她藍色的紗裙邊一閃而過,原苓站在二樓拐角的窗戶邊,抹了把臉上的眼淚。
兩人之間甚至沒有正式的告別,舒瑩只帶走了她這些年來的日記本,衣物、書本之類的全都被丟下了。
她大概也不會想要這條裙子了,原苓將紗裙送給了孤兒院裡另一個年紀小一些的最近剛被一對好心夫婦收養、正要搬出去住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著漂亮的紗裙有些不敢相信,原苓笑著摸摸她的麻花辮,說這是新生的禮物,祝你以後擁有自由。
舒瑩到了上城區,住進了獨棟帶院子的別墅,以為自己真的遇到了真摯的愛情,過上了理想中的只在書本上見過的生活。
衣櫃裡有數不清的漂亮裙子,每條都樣式新奇,舒瑩卻沒找到那條自己滿意的粉色紗裙。
她成了家裡的女主人,不用再自己動手燒飯、做家務,只要一個眼神,一旁的傭人便像能看清她的想法一般,做好她需求的事情。
只是等她穿上漂亮裙子,準備回孤兒院看原苓的時候,被門口的管家攔了下來。
“夫人,暫時不能出去。”
舒瑩捏緊了手裡的提包,但還是露出了個體諒的笑容,轉身回了房間。
晚飯時分,她沒有坐在餐桌前等著工作歸來的丈夫,聽到逐漸接近的不掩飾聲響的腳步聲的時候,她正坐在梳妝鏡前。
梁溯站在她身後,雙手壓住她的肩膀,俯下身來和她一起看著鏡子裡那個眼裡藏著隱忍怒火的自己,她看到梁溯平直的嘴角,不知怎麼的又扯出個笑容來。
鏡子裡的女孩烏發微卷,散垂在臉側,一張鵝蛋臉上綴著精緻的五官,十分清麗動人。
梁溯的嘴角也銜了抹笑,與鏡子裡的舒瑩對上了眼,“真漂亮,下去吃飯吧。”
舒瑩走出了下城區,卻沒有迎來自己想要的自由,成了金絲籠裡被折斷雙翼的一隻雀兒。
她的丈夫是上城區有名的政客,這個訊息還是傭人某次開啟電視,他看到螢幕裡梁溯的臉知道的。
上城區的政客,娶了位下城區的妻子,其中的意味也是舒瑩後來才想明白的。
她後來也不再被限制出門,但已經是很多年後的事,她將梁懸想送進學校,接著避開視線回了趟下城區。
繁想孤兒院只剩個掛著枯藤的鐵門,裡面的建築爬滿了青苔。
她往原來書店的方向走,那兒也換了門面,現在是家照相館。
本來打算就此路過,卻又被門邊櫥窗裡貼著的一張照片吸引了目光。
是位漂亮溫婉的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女性,旁邊站著兩個小男孩兒,矮的那個側臉圓鼓鼓的看不清長相,高的那個笑得眉眼彎彎的,露出個小小的虎牙和缺了一塊兒的門牙。
眼淚劃過,落在她精緻得體的套裙衣領上,洇出深色的痕跡。
舒瑩多加了些錢,讓照相館老闆洗了一份櫥窗裡的那張照片。
“她還在做衣服嗎?”
“啊?”老闆似乎有些奇怪她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她的手藝很好的,聽說會做些上城區時興的款式去賣。”
也許是這個故事對小孩兒來說太過無聊,梁懸想先是認真聽著,等舒瑩再低頭去看時,他已經趴著睡著了,小臉像雲團一樣擠成一塊兒。
舒瑩講完了故事,撫著他的額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輕聲開口:“媽媽明天帶你去個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