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太醫見狀連忙將秦子銘壓回床上,讓他無法再亂動,可秦子銘卻還在掙扎著,想要掙脫眾人的束縛,他臉色極差,看起來沒有一絲血色,十分虛弱,像是隨時都會倒下一般。
秦耀天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訝之色。
從小到大,他雖對秦子銘一向冷淡,秦子銘對他卻是極為恭敬尊重的,極少會這般當眾頂撞他,駁他面子。
“父皇,兒臣從來沒求過你什麼,”秦子銘見秦耀天的神色之間似乎有些動搖了,顧不上自己的病體,接著道,“可是這次,兒臣求您了,您不能這樣對阿錦……你若是真的處死了她,那兒臣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呢……”
“放肆!”秦耀天一聽秦子銘這話,頓時瞪大了眼睛,臉色鐵青,怒道,“男子漢大丈夫應胸懷天下,志在四方,怎能如你一樣,為了一個女人要死要活的?!朕看你當真是被那妖女禍亂了心神!”
秦耀天這番話的語氣是極重的,此時他竟然口口聲聲稱安知錦為妖女,自然可以看出,他心中到底有多震怒。
身為皇帝的他,後宮雖有佳人無數,可是說到底,這些人,於他來說,不過是生兒育女,為皇室開枝散葉,繁衍後代的工具罷了,他此生最大的使命,便是當個好的皇帝,當個能夠名垂青史的明君。
“父皇,人各……有志……”秦子銘捂著胸口,只覺得自己胸腔裡每吸進一口空氣都是火辣辣的疼,可是在這關頭,有些話他不得不說,“繼承您的願望的……有大哥和五哥就好……兒臣,從小就是個廢物……請您像以前一樣……對兒臣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吧……”
沒錯,他就是個廢物,他沒有什麼宏偉遠大的志向,也沒有胸懷天下黎民的寬廣胸襟,自從安知錦出現以後,他所想要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討安知錦歡心,讓安知錦認同他,喜歡他,愛上他……即使他現在能做的還很少很少,可是他一直都在努力,但這一切,若是沒有了安知錦,那麼他就算全部都做到了,又有何意義呢?
秦耀天倒吸了一口涼氣,“廢物”二字從秦子銘口中說出來,迴盪在空蕩蕩的寢宮內,顯得那般刺耳冰冷。
其實他從來沒認為秦子銘是個廢物,就算再怎麼廢物,那也是他秦耀天的兒子,單憑秦子銘身上留著他的血這一點,就沒人能說秦子銘是個廢物,可是如今,秦子銘卻自己都這般承認了。
“兒臣從來沒做過什麼……讓您開心的事……您就看在今晚……兒臣拼死救了您的這一份孝心上……饒了阿錦和安侯爺一家人吧……”秦子銘拼命咬著牙,才將這些話從牙縫中擠出來,他的聲音有氣無力的,幾不可聞。
秦耀天忽然覺得自己心中有一種複雜的情緒在無限的蔓延,他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的兒子那般艱難痛苦地想要維護一個女人,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心底塵封許久的回憶突然在那一瞬間刺痛了他……
冰冷的夜風吹動著秦耀天明黃色的衣袂,他站在寢宮外,望著夜幕沉沉下的皇宮,心中頓覺淒涼無比。
雖然身為至高無上的帝王,可是這皇宮之中,又何曾有誰能讓他坦誠相待呢?圍繞在他身邊的每個人心裡都有著自己的計劃打算,說到底,他不過是一個孤家寡人罷了,或許連尋常百姓都不如。
人就是這般,擁有的越多,慾望也就越多,索性一無所有,倒還能落得個清淨。
“皇上,現在可是回宮?”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監彎著腰,誠惶誠恐道,他手中雖然拿著一件厚實的披風,但卻是沒那個膽量給秦耀天披上的。
秦耀天看了他一眼,自己伸手拿過了那披風披上,若是換了魏東站在這裡,這披風早就已經蓋在他的肩膀上了吧,所以他時常感慨,在這深宮中,與他最親近的,竟然是魏東這個日夜陪伴著他的宦官。
“擺駕東華門。”
東華門外,乃是平常宮中的下人犯了錯受罰的場所,也就是安知錦現在所在的地方。
他是想給安知錦一個教訓,可是看到自己的兒子都那般拖著病體朝他求情了,他心中到底還是動搖了——一個身受重傷,另一個再被他打成重傷,這幕王府還不亂了套。
若是安知錦今日真的因為他死了,那麼以後他和秦子銘之間的關係會怎樣,可想而知。
人們都說紅顏禍水,自古以來,這世上的紅顏禍水還少嗎?!可是誰又能改變什麼呢?若是沒有男人喜歡,紅顏又怎麼會成禍水?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行至東華門外時,安知錦已經被打了二十多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