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官場黑暗,又豈是咬著牙就能熬出頭的。
直到那天,安知錦的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讓他幡然醒悟,自己這麼多年到底是為什麼一事無成,以前他總是相信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可是前提也得是被挖出來的金子,他一個連皇上面都見不著的小官,還談何為皇上重用,為江山社稷建言獻策呢?
那日回家之後,他思前想後考慮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將家裡值錢的東西都一一拿去變賣了,就連當初他中狀元時,皇上欽此的一隻端硯也沒有放過——那硯臺,一直被孫老爺子當作孫家最大的榮耀供在供桌上,一天要擦上兩三回。
把能賣的東西都拿去賣了以後,他做了一件和秦子銘一樣的事,趁著新年,去各位大人府上拜年,參加府宴,以前他是最討厭這種場合的,一是因為這種吃吃喝喝奢侈的生活不適合他,二是因為大家都逢場作戲,三是因為他沒有那麼多的閒錢去給達官們送禮。
可是現在呢,他幾乎每天都要出去,晚上回來時都是喝得爛醉,孫老爺子知道他一天都在幹些什麼之後,自然免不了大發雷霆,自己的兒子沒出息也好,可至少他清廉,不與那些貪官汙吏同流合汙,所以孫老爺子也從來沒怪過他,現在情況就不一樣了,自己兒子竟然也跟著一起墮落了,所以連日來,父子倆的關係也日趨緊張起來。
這也就是為什麼,剛才孫老爺子聽到秦子銘是個王爺的時候,態度會那般怠慢的原因。
在他看來,這些養尊處優,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的皇室貴胄,達官顯貴們,又怎麼會明白尋常百姓的日子過得到底有多清苦呢?
孫信丘尷尬地將秦子銘迎進了大廳裡,連忙賠禮道,“王爺,下官的爹是個鄉下人,不懂禮數,怠慢之處,還望王爺多多見諒。”
秦子銘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多禮,這時,一個小廝端上了一杯茶,他順手拿起喝了一口,結果差點沒一口吐出來。
這茶葉,也不知道是放了幾年的陳茶了。
掃了一眼大廳裡簡單的陳設,以及連個伺候茶水的丫頭都沒有,秦子銘不禁嘆了一口氣,心裡唏噓不已,遂使了個眼色,明路便立刻上前,將自己手中的一個盒子遞給孫信丘,“大人,這是我們王爺的一點心意,請收下吧。”
孫信丘受寵若驚地開啟,卻見裡面是十來錠白花花的現銀,頓時誠惶誠恐道,“王爺這是……”
“這是本王的一點心意,孫大人你就收下吧。”本來還應該說幾句日後還仰仗孫大人多多關照的客氣話,但是看看孫信丘這樣子,說出口未免也太假了些。
“無功不受祿,下官何德何能……”
“就憑你這份為民著想的善心,就當本王賞你的吧。”秦子銘打斷了他的話,真是不比不知道,比起孫信丘,他的日子是好過多了,至少府中還有人前後伺候著。
孫信丘眼眶微微有些紅了,這麼多年以來,誰又這般關心過他呢?遂不再多言,只是深深鞠了一躬,拜謝秦子銘。
兩人坐下聊了一會兒,孫信丘才嘆息道,“承蒙王爺厚愛,可惜下官有愧於王爺。”
“怎麼?”秦子銘見他神色有異,不禁追問道。
“連日來,雖然皇上下令開倉賑災,可是在實施過程中,卻有一系列問題。發放的過冬棉衣,總有人冒充災民,重複來領,這也就罷了,尤其是施粥這一項,每日秩序混亂,供不應求,根本沒辦法分辨是不是災民,幾乎無法進行下去,皇上為此大發雷霆,責令李尚書必須想出個法子……”然後李尚書就把這燙手的山芋扔到了他手裡,說他身為司儲,就應該主持賑災之事,還美其名曰是給他個立功的機會,若是三天之內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他這戶部司儲就可以不用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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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說句實話,下官為官八載,一直未能升遷,這小小的司儲,做與不做,其實沒多大區別,換了別人也一樣能做,只是想想卻覺得對不起黎民百姓,也對不起王爺的這份厚愛。”
秦子銘微微皺起了眉頭,本來以為這件事已經落下了帷幕,卻沒想到還有這麼多事。
看了一眼孫信丘一臉悽苦的樣子,秦子銘忍不住寬慰他道,“孫大人,你也不必過於焦急,這事,肯定會有解決辦法的。”
“眼看著後天就到了三日之期,能有什麼辦法。”孫信丘搖搖頭,滿朝文武都想不出一個好的解決法子,他一個人又能想出什麼簡單易行的辦法呢?
從孫府出來,秦子銘就直接回了幕王府,然後一頭鑽進了書房,去幫孫信丘想解決辦法去了。
這一想,就是一天沒有出房門。
安知錦今日心情不錯,特地吩咐了晚膳不用送到房中,打算出去和秦子銘一起吃,誰知到了飯廳,卻發現桌子上擺了一桌的菜,唯獨沒有秦子銘的身影。
她挑了挑眉,“王爺人呢?不是說他回來了嗎?”
“回娘娘,王爺他在書房,”侍候在一旁的孫管家回答道,“老奴半個時辰前就去叫了王爺的,可是王爺閉門不出,還說讓老奴不要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