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著對方短暫的受限停火的時機,元歲先是小心翼翼地冒出頭來,隨後才敢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正在互幫互助斬斷束縛的對手們,再次高高躍起,移動到下一個屋頂。
“這種速度,和控制線的能力,難道是……?”素來有些冷淡的刁和宇用力扯開攀上脖頸的線繩,有些詫異地望向那個竄得飛快的影子,“……這恐怕得及時告知黎先生。”
凌夙誠半蹲在一棵不知是已經枯死或是還未發芽的光禿禿大樹下,用手指丈量著泥濘的地表上快要被暴雨清洗殆盡的腳印。
這群帶走閔舒的的人一共不超過二十名,有男有女,行進速度並不算快,與其說是類似於任世景一行的專業殺手,還不如說像是某家小型企業組織員工出門踏青。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這群人產生一些奇怪的聯想了。凌夙誠回憶起頭一次與元歲在任務中接觸時進入的那處建築,裡面巡邏的男男女女看上去似乎也並不像是科班出身。
但是這樣的一群人,卻明顯對他有著令人膽寒的瞭解。凌夙誠毫不懷疑自己的能力在他們面前早已徹底暴露,只是他暫時想不通暴露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自己在外公開的資訊實在太少,甚至有一半以上的現役軍隊組長都根本沒有見過他。換句話說,連有資格走漏與他相關訊息的人,都不太多。仔細想想的話,比起糾結於自己的身份已經被洩露的現實,反而是追溯洩露的途經更加迫在眉睫。
或許他確實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單刀赴會。凌夙誠突然想起元歲出門之前刻意告知他的“不祥預感”,腳下的步伐略微頓了頓。
他不是個盲目自信的人,不過至少,想要殺死他確實是很難。時間緊迫,一切都不允許他再多想。
直到一幢外觀頗有些眼熟的獨棟小樓漸漸從樹叢的遮掩中顯露身形的時候,凌夙誠才又停下來稍微休息了一會兒。
如果元歲在這裡的話,很可能會不由自主地感嘆,這群人究竟是有多喜歡把自家的據點建立在這種偏僻難行的地方。
即使是可以透過運用類似生物雷達的天賦事先探知敵人的分佈狀況,凌夙誠還是徒步在小樓周圍繞行了一圈,確定所有人此時都集中在小樓內部,沒有留下任何一個人在外看守。
儘管根本不可能存在過“事前排演”,凌夙誠還是直覺的感受到,雙方或許都對這次會面期待已久。
小樓正門的不遠處甚至有一個像模像樣的涼亭。凌夙誠短暫地猶豫了一會兒,隨即還是徑直走向了這個唯一的遮雨處,就像是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一樣,放鬆地坐在了石凳上,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溼透的衣著。
小樓的主人並沒有讓他多等。大約只過了三分鐘,凌夙誠便看見大門敞開,兩個人影一前一後的緩步走了出來。前方的那個身材矮小,手中似乎還端著方形的茶盤。緊跟其後的人是個高個兒,正弓著身體給前者撐傘,自己則完全暴露於大雨之中。
“您好,有段日子沒有見到了。”極其清脆的聲音——為首的居然是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兒。她先是雙手將茶盤平穩地放在了桌上,隨後認真地向著凌夙誠欠身行了個禮,整理好裙襬才慢悠悠地坐下。身後的男青年抖了抖雨傘上的水珠,恭敬地站立在她的身後。
凌夙誠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隨後緩慢地點了點頭,語氣平穩地回答到:“是有段時間了。”
“您的記性確實很好。”女孩兒衝著他甜甜地笑了笑,隨後一絲不苟地斟了一杯熱茶,“喝一點吧。雖然您應該不會著涼,但是喝一口總是會舒服一點的。”
凌夙誠罕見地不為所動,垂下的眼睛裡似乎正翻湧著什麼複雜的情緒。
“我以為您不會害怕有人給您下毒——當然我也不會做這種蠢事。”
“你上次去盤古‘賣花’的時候……就是為了策劃之後不久襲擊學生的事情嗎?”凌夙誠沉聲發問。
“是的,不過那個時候的您完全沒有覺察呢,還大方地買下了我所有的花。”女孩兒笑盈盈的眼睛在雨中似乎有著霧氣圍繞。
“我不可能會懷疑一個偶然見面的人。”
“從我們對您的分析來看,您對女性似乎一向不太設防,更別提我這樣的。”女孩兒一邊給自己斟茶一邊不疾不徐地說,“這很不好,您會容易吃虧的。”
“……對我的分析。”凌夙誠重複了一遍,“為什麼?”
“說來也是緣分。其實我們起初並沒有把重心放在您身上,畢竟您的父親威名在外,我開始沒有這個膽量。”女孩兒輕輕對著杯沿吹了口氣,煽動睫毛的樣子稚嫩而又有些孱弱,“所以說確實是‘眼見為實’呀,要不是有過那樣一次巧合的相遇,我也不會知道您原本是這樣一位仁善的君子。”
凌夙誠看著她俏皮地眨著眼睛的樣子,突然微微皺眉。
他並非被這樣略帶諷刺的言語所激將,而是沒由來的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個人……
明明的的確確是第二次見到。但在某些方面,卻讓他覺得似曾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