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吵。”凌夙誠草草翻了翻桌上的檔案,用眼神示意韓越去把門窗都關上。
“忍忍吧,今天可是咱們少有的假日呢。”韓越麻利的執行了命令,一臉狗腿的把另一份檔案雙手奉上,接著說道,“記得給我三倍工資。”
凌夙誠瞥了他一眼,將接過的檔案拍在桌子上。
“哇,雖然你找不到人要加班工資,也要端正工作態度嘛,咱們不興搞小情緒這一套哈。大不了我下次申請專案經費的時候多寫點咯……”
凌夙誠比了個“打住”的手勢,開啟了辦公桌上的收音機。
“九十七年前的今天,是第一位‘新人類’的誕生日……遊行的人群在市民公園內開展了義務宣講……”
凌夙誠捏了捏緊皺的眉心,迅速將收音機關掉,仰面放鬆的靠在椅背上,輕聲說到:“算了,聽這些還不如聽你說話。”
“這話讓我難以判斷你到底是對我的意見比較大,還是對鶯鶯的意見比較大。”
“鶯鶯?”
“剛剛播報的那個。”韓越吹了個口哨,“我倆上週還一起吃過飯。我還跟你提過她的。”
“你上週起碼跟三位不同的女性吃過飯。你的話裡資訊量太少了,讓我很難判斷‘鶯鶯’是哪一個。”
“聲音最好聽的那個。你不覺得她說話跟唱歌似的麼?如果不是她,幾個人樂意聽這些東西。”韓越挑了挑眉,滿臉的喜滋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上一週見面的三位女性之中,有一位就是專業的歌劇演員。”凌夙誠有一搭沒一搭的接茬,“所以你對這位鶯鶯女士聲音的比喻,讓我覺得好像哪裡有點彆扭。”
“不對呀,你今天這是成功轉型啦?這牙尖嘴利的,我還以為我在和你老子說話。”
“你錯了。如果是我父親的話,他可以跟你暢談兩個小時鶯鶯女士的情史。”
“這不是挺好嗎,我對這個話題也很有興趣。”韓越拖了個凳子,徑直坐下,“不過我目前對你的心理狀況更有興趣。”
凌夙誠正一臉嚴肅認真地盯著玻璃杯裡漂浮的茶葉,好像在正經地研究今天的湯色和往日是否有什麼區別。
“哇你不至於吧。說的直白一點,還有什麼刺激的屍體是你沒見過的?至於這麼……這麼……”韓越瞥了他一眼,見凌夙誠還是沒有搭話的意思,才自顧自的接下去,“鬱鬱寡歡?也不對,我感覺你是憋著點什麼氣似的。可這我就更不懂了。”
韓越“嘖嘖”兩聲,伸手在低著頭的凌夙誠面前裝模作樣地晃了晃,被凌夙誠用了點力拍開。
“你到底在氣什麼呢?為了那些無辜被殺的學生?算了吧,說是學生,他們也是預備軍人。前輩和後輩的屍體,你看的還少麼?為自己去晚了一步而後悔?又有幾次救人的任務,咱們不是‘遲到’的呢?或者說,你在埋怨不給你充足時間讓你在任務之餘還能出出氣的上層?別了吧,又不是剛剛畢業的小青年,這還要我給你做思想工作?”韓越嬉皮笑臉地越說越快,帶著點故意煽風點火的味道。
但凌夙誠只是平靜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徐徐翻開桌上的檔案。
“看來你沒給人掉包。”韓越翹起了二郎腿,“不過我很好奇你現在究竟在想什麼。”
“我在想,剛剛鶯鶯女士口中所說的,‘新人類’誕生日太有歧義。”凌夙誠略微翻了翻檔案的內容,便直接跳到最後一頁,一筆一劃簽下了一個極其工整的名字,“這會讓人誤認為今天是‘她’出生的日子。事實上今天只是‘她’的能力被證實的日子而已。”
“這也沒辦法嘛,畢竟‘她’是孤兒出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天出生的,也不能隨便定一個日子。”韓越很自然的接嘴。
“其實也沒人在乎‘她’到底是哪一天出生。”凌夙誠眼神暗了暗。
“也是。‘她’只要作為我們這群人的符號存在就好了。”韓越十分配合,煞有其事的點點頭。
凌夙誠一一確認了所有檔案的簽名,隨後仔細的整理了順序。在資源緊缺的船上,能以紙質文件儲存下來的都是被精挑細選出的“關鍵資訊”,其中的每一份都需要高層人員逐個簽字。即使他是排在“高層人員”最末的,也需要走這個過場,順便欣賞之前的每一個人龍飛鳳舞的簽名——其中以他父親的寫意的字跡霸佔的版面最多。
“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嘮嗑了。最後告訴你一個訊息,你上次救回來的的那個女學生,貌似正在老許那裡受審。”
“她是自己跑出來的,不是我救出來的。”凌夙誠首先糾正,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受審?我以為她現在應該在醫院裡療養。”
“先不提她交代的那些,上面的人信了多少。”韓越眯著眼睛和他對視,“你對於你的命有多值錢,到底有沒有概念?光是涉嫌故意襲擊你這一條,就夠她落上七八條罪名了。”
說完,韓越便推門而出。凌夙誠揉了揉太陽穴,緩緩坐直,將檔案再次清點了一遍,突然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扯下熨燙好的外套,出門,鎖門,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