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逸道的醫術再厲害，可依然還是有上限的。”男人淡淡道，“有些病，整個天下的大夫也沒有辦法，他陳逸道又能如何？他若是真的那麼能耐，為什麼當初沒有治好六皇子呢？”
“可是天花也不是不治之症是不是？”女人道，“皇上又防的這麼嚴，也沒有辦法做手腳。”
“這件事情上，不需要娘娘做手腳。皇上寧願冒著自己得病的風險，也不願意出了那個屋子，就足以看出皇上的決心。皇上這麼做，就是一個震懾。娘娘沒有必要，在這個關鍵時候，冒這麼大的風險，搞不好會把自己搭進去。”男人頓了頓，然後輕輕笑了笑，笑容只在皮，“雖然皇上把五皇子看的嚴嚴實實，可是四皇子和七皇子，不是也被拒絕在那個屋子外邊麼？”
女人的眼睛立刻亮了亮，“你是說……”
男人頷首，“聽說兩位皇子只是交給了田娘娘的貼身大婢女，那個叫……茯苓？皇上和田娘娘畢竟不在身邊看著，這才是娘娘如今真正的機會。”
“你說的對！”女人的眼睛裡爆發出了狠毒的神色，“本宮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這一次，本宮要一擊即中，要讓她徹徹底底的崩潰！”
“我小時候得過天花，所以我不怕。”陳逸道坐在朱慈煥的床沿邊上，有些無奈，“這滿屋子裡的宮女，也都是得過天花的了。可是你怎麼不聽勸呢？”
楊清一想起在現代的時候，自己小時候也得過水痘，雖然水痘和天花是完全的不一樣，可是或許在性質還是相似的。“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得過天花？我兒時也得過，最終還是挺過來了，所以我必須留在這裡。”
他們每個時辰都會焚衣沐浴，間隔著錯開。朱由檢剛剛好走了出去，陳逸道這才拉著楊清一，說出最嚴重的擔憂。
他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得出楊清一是不是在撒謊。
“這是天花，傳染性最強烈的病，弄不好會讓整個皇宮給你們陪葬。你不明白嗎？”陳逸道指著朱慈煥，“五皇子治療的本來就比較晚，你們之前接觸，什麼措施也沒有做，已經是萬幸了。天花這種病，五皇子會依次出現斑疹、丘疹、皰疹、膿皰，最後結痂、脫痂，遺留痘疤。只有結痂，才可以放下心來。我們前面這些天，忙活了這麼久，其實只是剛剛開始。可是最近看五皇子的症狀，像是要慢慢進入下一個階段了。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明白，可是我不在乎。”
“什麼不在乎？你和皇上，不管是倒下哪一個，那都是糟糕透頂的事情！這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馬上就是病情的最高峰，也是傳染性最強的時候……你沒看那幾個太醫最近都不太敢靠近嗎？你比大夫還有把握？”
“我不管你怎麼說，我也不可能離開。”楊清一看著他，“而且你這麼賣力地勸說我，是受人之託了吧。”
陳逸道一愣，隨即也很直爽地點了點頭。“是，我是受人之託，你也猜得出來。”他將聲音降到最低，“段公子很擔心你們，一聽說這個事情，就立刻趕了過來。可是你們連面都不見，把他急壞了。”
“我是為他好。我和……皇上，是煥兒的父母，陪在他身邊，是應該的。可是如是，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
“你……”陳逸道最後一絲耐心也用完了，“你這個人怎麼說不通呢？現在這麼多人都在這裡看著，我不想說你。……不是，你是不是就喜歡我罵你？”
楊清一看著他無奈的樣子，有些好笑，“誰喜歡你罵我，我又不……”她的餘光忽然看到朱慈煥躺在床上，沒有任何預兆地就開始瑟瑟發抖，她的話一下子止住，整顆心又狂烈地顫抖起來。“煥兒，煥兒！他又在打寒戰！”
陳逸道一驚，立刻回頭，為朱慈煥把脈。
“煥兒……母妃在這裡……”
“……疼……冷……”朱慈煥雖然緊閉著雙眼，可是卻模糊不清地喊著，他的眉頭緊緊鎖著，小臉皺成了一團。他止不住地打著寒戰，嘴唇牙齒都在顫抖著。
“他說他冷，他說他疼！”楊清一將朱慈煥的頭緊緊抱在她懷裡，急切的眼神卻掃視著陳逸道。“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又……”
“他又開始發燒了，昨天的燒好不容易退了，又開始了。”陳逸道打斷了她沒有意義的疑惑，沉聲道，“娘娘，你必須要做好準備。”
“做好準備……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騙你，可是事實在這裡，五皇子的天花已經是重度了。”陳逸道盯著她，“你不要問我，你不能治好，這個我無法回答，我只能儘量。因為我以前也很怕麻煩，所以很少救治過患了天花的病人。但是我卻可以肯定，他馬上就要開始起膿包，這是最關鍵的一刻。所以，我不管你有多麼害怕，這個時候你必須振作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楊清一抓住他的手，“你告訴我，我究竟應該怎麼做？”
“等他起了膿包，就會大面積擴散，會比之前更癢。必須時時刻刻看著他，絕對不能讓他自己抓破。而且他會一直髮高燒，寒戰也會是常有的事情。”陳逸道神情嚴肅，“並且，一般開始起膿包，他就會完全陷入無意識狀態。”
“……所以呢……”楊清一看著陳逸道，知道他還有沒有說出來的話。她的大腦已經麻木，可是她必須堅持著聽下去，絕對不能倒下。
所以，無論是什麼“所以”，她都必須安然接受。
“我想接下來可能會有很多併發反應，比如肺炎、喉炎、甚至是失明……還有很多說不出的病症。”陳逸道嘆了一口氣，“有時候，天花致死的原因不是天花本身，恰恰就是這些併發症。”
楊清一的臉色煞白，似乎腦子裡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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