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是有些餓了，所以埋著頭吃的極為認真，似乎也一點也沒注意到對面那個男人緊緊皺著眉頭。
“……爺。”男人終是沒有忍住，這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蹦出來的。
“嗯，味道還真不錯，那小丫頭果真是沒有騙我。”謝文抬起頭，笑眯眯的看著對面的男人，又指了指桌子上的另一個還沒有動過的番薯。“元胡，你怎麼不吃呢？可好吃了，回去了的話可就是吃不到了。這是萬曆年間商人從外邊帶回來的種子，雖然過去了好些年，這中原也不見得多麼稀少，可是我們那卻是絕對吃不著的。”
被稱作元胡的男人的臉又黑了幾分。他看著桌子上這個隱隱還冒著熱氣的東西，又看了一眼依舊帶著笑容的謝文。
他忽然覺得後背一陣陰寒。
他耐著性子，再次重複道：“貝勒爺，您究竟何時準備執行大汗的命令？大汗他……”
“元胡，這裡是中原。”謝文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何時這麼不懂規矩了？”
元胡一怔，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是屬下魯莽了。……只是爺，屬下也是一時心急。當然，主子也很急，否則也不會派屬下來接應爺了。”
“你這是接應我麼？”謝文道，“我看著倒像是監視。”
“……屬下不敢。屬下只是奉命行事，主子的吩咐，屬下必須照做。”元胡垂下頭，看著桌子上忽然的油燈。“對於那白姑娘和段莊主，爺考慮的究竟怎麼樣了？”
謝文沒有反應，只是繼續吃著手中還未吃完的番薯。昏黃的燈光下，金黃色的紅薯肉顯得更為誘人。
元胡再次開口，“主子明白爺的心思，也不是沒有妥協和推讓。若是那白姑娘能夠歸順，主子自然不會干涉。可是這麼久時間，爺一直沒有訊息回去，想必是失敗了。主子讓屬下給您帶句話，說那白姑娘僅僅是跟著謝爺離開都不肯，那麼更不要提往後知曉您的真正身份了。所以，還是希望爺當斷則斷，不要再猶豫了。爺一向是我們最殺伐果斷的英雄，希望不要為了一個女人自毀長城。”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更何況這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了，什麼樣的找不著？更何況，福……夫人還在家中等著您呢。”
“夫人？什麼夫人？”多爾袞終於吃完了手中的紅薯，隨手擦了擦嘴巴，問道。
“……這，爺應該沒有忘了家中還在等著的夫人吧？”
“我當然沒有忘。”多爾袞笑眯眯的，“當初那場景可不就是和現在一樣，也是你們塞給我的，讓我照做麼？”
“……這都是為了您好……”
“行了行了。”多爾袞將笑容收起，揮了揮手。“我不想提舊賬，你也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
元胡沒有吭聲。
“四哥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多爾袞冷笑一聲，“所以不用你在我面前再三強調。我知道，大家都很急切。可是難道因為這迫切，就什麼都不顧了？我問你，你覺得我們可會成功？”
元胡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當然會了。”
“既然會，那為何要把目標對著不相干的人？”多爾袞起身，高大的身軀在油燈的照耀下投影在地面上。“即使她不願意跟我，那也是我們之間的私人感情，和你們又有何干？”
元胡張了張口，正要說什麼，只是多爾袞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
“白斂現在只是白斂，已經在這南京城了。還要殺了她麼？難道就因為她曾經跟那皇帝有感情，就要如此？那麼有牽扯的人可不止她一個，是不是要全部抓出來？”
元胡看著多爾袞冷酷的神情，他的語氣不再像先前那般強硬。“爺，不是這樣。要殺她不是因為這糾纏啊……”
“那是什麼？因為她那個莫須有的頭銜？我們族人什麼時候相信這種東西了？她若是天女，你殺了她也不怕有報應？”多爾袞逼近他一步，“還是說，是因為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難不成還想活捉了她，去威脅那皇帝麼？”
“真是笑話。”多爾袞冷笑一聲，“現在是什麼時候？你還當那皇帝是個愛江山不愛美人的主？你信？還是說中原的戲子你瞧的多了，連這種荒唐事也相信？”
“不要說他不會，就是我也不會，四哥更不會。怎麼可能因為一個女人不要江山？”多爾袞停頓一刻，隨即學著方才元胡的口氣反問道：“為了一個女人自毀長城？天底下的女人多了去了，什麼樣的找不著？”
“爺！”元胡喊道，“明明也不是因為這個……最重要的是那段公子，他手中的……”
“說來說去，還是因為覬覦別人的東西。”多爾袞表情嘲弄，“不是很有自信？不是覺得我們一定會贏？既然會贏，為什麼還要用這種手段？我且不提如今段寒人在南京，並沒有要和朝廷結合的意思。就算是真的殺了他，我們以後再成功。難免會有人挖出這段往事，就一點也不怕被人說閒話了？”
元胡皺緊了眉頭，“……這件事情自然會有承擔。爺不用擔心這個，雖然屬下相信我們能成功，可是也要做好萬全準備。段公子現如今雖然在南京，可是畢竟他與那皇帝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實在是難保以後不會有結盟。一旦那皇帝有了金錢支撐，那就萬全不一樣了呀……”
“有人承擔？又要人替我們背黑鍋？做了就是做了，沒做就是沒做。至於所謂的支撐，我不在乎。我相信我能贏了這場戰鬥，就不會用這種方式……勝之不武。”
元胡沒有再反駁，只是看著多爾袞。一瞬之後，他垂下了頭，低聲道：“屬下不過是傳達主子的意思，最多能做的，也只是勸誡爺。但是具體要怎麼做，要怎麼決定，還是在於爺。屬下沒有資格替您做決定，也不敢幹涉您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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