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詔令為燕王禁樂一年。
早在封禪泰山之後,皇上就又萌生了去汾陰祭地的念頭。後來因為遼國內亂波及大宋才擱淺下來。為燕王禁樂,別的事卻從未中斷。為了保證皇帝祭地一路順暢,汾陰縣所在的河東路加緊施工,修橋鋪路、建設行宮。
只是祭地還沒開始,汾陰縣就出事了。汾陰的一座石橋塌了。與去乾封縣封禪泰山走陸路不同,皇上這次來汾陰縣是走水路。這一塌連帶著三輛正在過橋的建築物資連車帶人被河水沖走了。
更要命的是,塌陷的石橋充塞了河道。皇上必經的水路被堵死了。眼下已經入秋,秋雨隨時都有可能降臨。被堵塞的河道隨時都有可能氾濫,淹沒兩岸已經經營許久的繁榮。
經過州官的審判,根源是當時建造石橋時偷工減料,當時負責建造的官員就是現今汾陰縣的縣官文道賢。如此重罪,文道賢罪責難逃。因為一己的瀆職影響皇帝的祭地行程,等同欺君。文道賢被押赴京城汴梁開刀問斬。
問斬之日,為警示百官,皇上令王公大臣前去觀刑。刑場一個素衣女子扯著個狀紙大喊冤枉。因為證據確鑿,又是皇上下的命令,並沒有人理睬。
八王歷來是不愛看行刑的,只是皇上有令,幾近午時三刻,才姍姍來遲。他才下了車,就見一個神色慌亂的女子捧著一束黃色菊花往人群裡擠。
待八王坐定,見那女子已經把菊花供在文道賢的面前,磕頭跪拜。八王想:這家眷倒是奇怪,旁人都是送斷頭酒,她怎麼送束菊花。那女子拜完又對劊子手說些什麼,說完再次磕頭跪拜。
午時三刻到,劊子手手起刀落,文道賢血灑金菊,只是頭顱並沒有滾落下來。遠遠看去,像是一個跪著的人垂頭睡著了。
監斬官是王欽,他走進一看,怒道:“怎麼回事?”
“大人饒命,小的失手了。”劊子手連連磕頭認錯。
人群中開始有些議論:“是不是真有冤枉,才人頭不落?”
“沒準真是冤枉呢。”
“……”
王欽並不理會,伸手問侍衛要過一把短刀,親自把文道賢還連著頭顱和脖頸的一段皮給割斷了。文道賢的頭滾落下去。王欽擦擦手哼了一聲:“還不是一臉灰!”
供菊的女子早已哭成淚人,看到人頭落地,脫了自己的外衣,走上前去包裹起來,抱在懷裡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完全不顧身後王欽等人的大吼:“你是何人?不準走!”
眾人見一個年輕女子有如此行為,都不由自主地給她讓出一條道。八王很是欣賞這個女人的膽氣,站起身來望去。那素衣女子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正如一支菊花——枝頭抱香,何懼北風!
再次見到那女子,是在登聞鼓院外。登聞鼓院受理了她的狀紙,讓她回去等訊息。八王恰巧經過,見她一個弱女子拖著一個看似很重的箱子,實在為難,便叫祺瑞祾瑞上去幫忙。
那女子只叫幫忙挪到牆角就好。祺瑞道:“姑娘要去哪裡?我們送你一程。”
女子躬身致謝:“多謝這位官人。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等。”
“最快也得明天才會召見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這箱子太沉了,我挪動一次不容易,也沒錢僱車。我就在這兒等。”
八王遠遠瞧著奇怪,下車問道:“這位姑娘,你告狀怎麼還拿這麼重的行李?”
那女子低頭不答。八王見她有些警惕,也不便再問,示意祺瑞給他些錢,轉身就走。
“八王爺——”登聞鼓院的官員出門看到八王,忙上前行禮:“王爺怎麼有空來這兒?”
“經過而已。你去忙吧。”
那女子聽見,跑過來問:“你是八賢王?”
“是。”
女子跪下道:“小女子文菊若,是文道賢的女兒。我爹爹有冤,求王爺幫我。”
“登聞鼓院不是已經受理了嗎?”八王看菊若的眼神,又緩言道:“你快起來說。”
“王爺,我爹爹真是冤枉的。”菊若跑到牆角開啟箱子道:“王爺請看,這是那座石橋的石料,這斷痕分明是炸藥炸斷的。並不是我爹爹偷工減料。王爺不信,儘可以去當地百姓中打聽,我爹爹的官聲名節!”
八王被她身上的一股勁兒給打動了,道:“姑娘,既然登聞鼓院受理了你的狀紙,自然會有法度還你爹爹清白。你若信我,我幫你保護證據。”
菊若遲疑了很久,還是點點頭。八王主僕幫她安排了一家客棧住著。八王問:“你可有人證嗎?”
菊若搖搖頭:“駕車過橋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