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的幾日,宋皇后先是把朝服拿出來讓人熨燙,又讓侍衛把幾個舊妃和平日裡服侍自己的宮人召到跟前。宋皇后把自己的首飾細軟分發給眾人,連看守她的侍衛也連帶著分了些散碎銀兩。
宋皇后拉著李順容的手說:“這支金釵是當年進宮時,我母親給我的陪嫁。我要去陪先皇了,本想著留給我小妹妹的,給你吧。”
眾人拿著賞賜或歡喜或悲傷地離去了。獨留下宋皇后守望窗外悵然若失。
只是這些都是宮外的人所不知道的。宮外只是知道皇帝駕崩,停朝七天。山河戴孝,舉國致哀。按照規矩,待到頭七,顧命大臣奉先皇遺詔在靈柩前宣佈繼位人選,新皇登基、主持國葬。先皇多疑,尚且要在死前處死兩位皇后,又怎會循規蹈矩給人可乘之機。
皇帝在嚥氣前,就已經召壽王入宮,宣佈他太子的身份。所以壽王趙元侃雖未正式登基,卻已經在顧命大臣面前彰顯了他儲君的正統地位。趙元侃並非是有奪嫡之念的人,只是兩個哥哥一瘋一亡才輪上他。而此時他的堂兄八王、燕王都不在京城,縱使無人爭搶,他也仍是心虛,所以只是在宮中張羅著喪儀,各王公官員只在家中守喪,並未有大的動作。
八王燕王一行日夜兼程趕回來,城中已經是滿目白孝。因算著還有兩天,先皇才要下葬,八王等想著還有時間可以準備一下。京城上四軍,呼延王爺曾統領龍衛、神衛;捧日、天武的不少將領是燕王的舊部;在軍中頗有威望的曹國公幾次三番地幫過紫冰;就連被召回京城的鄧國公也是受過太祖深恩的;縱使他們不參與支援,想來也不會掣肘。
可是國孝之中,城中卻過於平靜。八王怕會請君入甕,便不敢輕易進宮,只暗中派人去親近的府第打聽情況。燕王久別歸來,自然回府和家人報平安去了。
回到南清宮,八王思前想後、坐臥不寧。他不知道錯過了兩天時間,是不是就錯失了一切。可當初怎麼也沒想到皇上會走的這麼快,或許當初在路上抓點緊這兩天的時間就趕出來了,又或許……八王陷入深深的自責,只是他不知道,就算他想到的都步步無失,皇上也有別的辦法對付他。他早已身陷棋局,進退維谷。
紫雲見他如此焦躁,就近前安慰道:“夫君也別太著急上火了,富貴在天,順其自然吧!”
見八王仍凝眉僵坐,紫雲拂過圍棋棋盤道:“既然鬱郁在懷,不如我陪你對弈一局,解解悶好嗎?”
八王見紫雲已經執黑等待,也不好辜負她的心意,就持白對弈。
平日裡紫冰陪八王下棋,都是象棋,殺伐決斷滿盤硝煙。今日圍棋對弈,又換了紫雲這樣一個平和的人,棋盤似乎也寧靜了許多。
紫雲默默地注視著丈夫的表情。八王心裡想要拿這局棋賭賭天命,他並不講話,也不抬頭,只是下棋。
紫雲雖通棋藝,卻不是八王的對手。況且紫雲只圖給他解悶,一會兒就被八王牽著鼻子走。過了半柱香的時間,紫雲見八王緊皺的眉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就拿手絹給他擦。
八王這才抬頭看了她一眼,指著棋盤說:“該你了。”
紫雲才緩緩地拿起棋子走了一步。
下人來報:“寇大人來了。”紫雲說快請。
寇準接到皇帝復任的詔書回京來,比八王等要早近十天。本想著此次皇帝召他回京是為了讓他當顧命大臣,回來後卻僅僅只是官復原職,再無召見。寇準不得要領,聽說八王回京火速趕來。
寇準略施一禮:“王爺。”
八王仍穩如泰山地坐著:“不管是什麼訊息,等我下完這盤棋再說。”
“王爺!”寇準有些急。
看的紫雲也有些著急:“王爺?”
“下棋!該你了。”八王並不理會,只指著棋盤示意紫雲落子。
寇準看了看棋局說:“我來和王爺下。”
紫雲讓了身,一旁站著。寇準下棋的步調比八王更快。兩人鬥智,已有汗珠從八王的鬢角滾下來。紫雲拿著絹帕的手才湊近八王鬢邊,就被止住了。八王神情更加凝重地運籌,似乎這盤棋關乎著皇位之爭、關乎著他的命運。
兩人切磋了一盞茶的功夫,棋盤的佈局漸漸明瞭。紫雲在一旁看的分明:
靠近八王這半邊的棋盤,是她和八王下的,除了一些零散的棋子,是一個用白子寫成、黑子作底色的“王”字;靠寇準這邊,也有一個快要成形的字,只不過是白子作底、黑子描畫的,看起來像個“日”字。又過了一會兒,下完了,和棋。那黑子寫就的是個“白”字,統共是個“皇”字。
八王舒了一口氣說:“好!和棋。說吧,什麼訊息?”這才接過紫雲的手絹來擦汗。
“王爺,晚了。太子已經是儲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