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著一臉肅穆的方塵,許久,期間幾度張口欲言,最終還是長長嘆了口氣,說道: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小友既然心意已決,老朽也不願多做那等婆媽事。
只是,一飲一啄皆是因果命數,小友今日的選擇,望他日莫再後悔。”
“如今亦不是十年前,在下心中有數,待功成之日,必將“攸”還於此處,到時,若不嫌棄,在下願與前輩共飲。”
“共飲?小友有心了。”
方塵信誓旦旦,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老者看在眼裡,卻是不好多言。
他笑了笑,將手中的圓盤遞了過去,頗有些意味難明道。
方塵雙手接過,感受著彷彿命中註定的親切感,心中甚是歡喜。
然後,正當他想要致謝一番,便出去報個平安時,不經意的一瞥間,發覺老者的原本凝實的身軀,變得透明起來。
只有臉上從容不變的淡笑依舊。
“前輩?你這是?”
方塵皺眉道,他能察覺出老者身上的氣機如雪崩般一發不可收拾的衰落下來。
“老朽本就是千年之前的已亡之人,最後的一縷意識不過是寄宿在“攸”之內,苟延殘喘罷了。
如今,也到了去輪迴中走一遭的時候,希望那些老友沒走的太遠。”
老者神色平靜道,生死之事,於他而言,早已無足掛齒。
不過,看著方塵閃爍間顯得欲言又止的神色,老者還是笑著說道:“小友不必介懷,現下就是再把“攸”還於老朽,亦是於事無補。
面對死亡時,便是老朽也會恐懼,所以老朽不惜浪費無數人力物力建了這座奇門地宮,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以天人之限的莫測力量將意識寄存在“攸”這等神物之中,暗無天日的得以苟活。
但是一千年,太長了,長到在這樣千篇一律的枯燥中,老朽早就膩了。
數百年前,當第一個人踏足這方地界時,老朽便想將“攸”交於他,得以解脫。
不過,其人殺伐之氣甚重,雖是人傑,但更是利慾薰心之輩,若讓他有朝一日得到蒼龍七宿,必會是天下的劫難,蒼生的浩劫。
老朽罪孽深重,不願錯上加錯。
而小友不同。”
“有何不同?若論殺意,那人親手而為的怕是遠遠不如我。”
方塵淡淡道,對於萍水相逢的老者,他並不糾結於他的生死,有的不過是前世的一絲殘存的敬畏。
既然這是老者自己的選擇,他尊重,並且樂見其成。
老者的身軀愈發透明,已可以透過其隱約看到後方的雲霧,但他不甚在意,目光深邃道:“小友是滿手血腥的利己之輩,但同時也是個簡單的意氣中人,你對蒼龍七宿並無貪念,你要尋它,不過是因它是個值得利用的誘餌。
老朽不管究竟何故,只求小友儘量為人道儲存最後的一線生機。
如能這般,老朽在此,祝小友得償所願,一生平安順遂。”
話音落下,老者便閉上了眼睛。
“天外仙境去不得,只得在這萬丈地底了此殘生,前輩,這你亦無怨無悔嗎?”
感受著驟然升起的失重感,方塵深知,這水鏡幻術已支撐不了多久,沉聲問道。
他不相信,這世間真有已然超脫之人。
“花開花落,終歸塵土,相比飄渺仙境,或許這濁濁紅塵之氣更適合一介凡人殘軀。
姜子牙的選擇從未怨過,更未悔過。
小友,你的選擇,老朽很是好奇。”
水鏡驟然而破,升騰朦朧水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