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內監便屁顛屁顛跑去了張氏兄弟的住所。一見張氏兄弟,立即跪伏在地,眼淚一把鼻涕一把,哭得很是傷心。
張昌宗一見稀奇了,笑道:“不是說有要事稟報?我們可沒閒空欣賞你的苦情大戲。”
內監用衣袖在臉上胡亂一抹,顫動著說:“二位國公,有歹人想要加害你們!”話音剛落,又是泣不成聲。
張易之極度不耐煩:“得了!有話就說,要是再嚎一聲,我就讓人割了你的舌頭!”
這威脅管用,假哭聲立馬止住了,換了副大義凜然的態度:“小人只是忍不住的傷心,一想到這宮中居然還有人想對二位國公不利,小人就感到人心險惡,為二位國公鳴不平!”
張昌宗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兄長,催促道:“說正題!”
這內監於是添油加醋將白日偷聽到的武延基和李重潤的對話細細敘述了一遍,尤其是重點強調了武延基要將他們碎屍萬段那句。
“不過一句氣話,你也當真?”張昌宗聽完就笑了,嘲弄道:“這武延基真是沒出息,沒城府,我不過是耍了耍了他,他就按不住性子了!”
張易之冷著聲,對前來通風報信的內監說:“你的功勞我們兄弟記下了,你且退下,往後少不了你的好處,眼睛再放亮些,爪子也鋒利些。”
跪在地上的內監年紀不大,但長了一副老相,唯唯諾諾點頭稱是。
張昌宗猛然大笑:“五哥,你怎麼把他說得像條狗似的!”
不想內監立馬接過話去:“小人就是兩位國公養的一條狗!能為國公效力,小的三生有幸!”
見慣了諂媚的人,這般沒臉沒皮的還是少見,張氏兄弟都暗自好笑,只是張昌宗表現在了臉上,張易之不動聲色,他從袖中掏出一枚金錠子,往地面上一拋,“賞給你的!”
那人歡天喜地,將金錠子撿了起來,放在掌心摸了又摸,湊在胸膛處,又拜了拜:“多謝國公!”這才心滿意足退了出去。
“五哥,這人真滑稽!”張昌宗有些回味,不屑道。
“是嗎?”張易之反問他,“我倒是覺得你我兄弟更滑稽些。”
張昌宗一愣,蹙眉道:“誰敢笑話我們?”
“誰不敢?當著我們的面自然是不敢,可是背地裡呢?他們心裡呢?就拿李重潤和武延基來說,在我們面前不也是彬彬有禮,可是方才你也聽到了,他們對我們兄弟可是恨之入骨!”張易之神情極其淡。
張昌宗不知是在安慰誰:“別想那麼多!不過是逞能的話,誰還不會說?我倒是想看看,誰又有這個能耐?在女皇的庇護下,誰敢動我們一下?”
“短視!”張易之大聲斥責道,將面前的矮凳踢翻在地,“你這腦子這些年是退化了嗎?他們今日是不能把你我怎樣,可別忘了,李重潤什麼身份!他可是皇太孫!知道什麼是皇太孫吧?李顯若是登基,這個你心裡看不上的人就是將來的太子、未來的天子!說什麼受人庇護,女皇什麼年紀了,她能庇護你我一輩子?!真是目光短淺如同村婦!”
張昌宗臉色煞白,見兄長動怒,句句都像鞭子一樣在心坎上抽打,不禁寒了聲:“按照兄長的邏輯,你我兄弟怕是好日子不多了,我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就是單單容不下你我!我們到底妨礙他們什麼了?”
張易之哼了一聲:“問的都是蠢話!你我備受女皇青睞,這最大的恩寵也是最大的禍患,求人不如求己,我們該學會如何自救。”
“五哥,你說怎麼辦,我什麼都聽你的。”張昌宗保證說,“我不信,這麼多年的根基會像浮萍一樣,我不會手軟,更不會心軟,無論是誰,只要對我們不利,統統殺無赦!”
“那就趁著女皇還在,把那些潛在的敵人除了去,免得後患無窮!”張易之的話越說越飄忽,眼神卻殺氣愈來愈盛。
張昌宗還從未見過兄長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只覺脊背發涼,一陣冷風吹過,竟打了個哆嗦。
眼見著永泰和安樂的婚期將至,宮中許久沒有這樣的喜事,四處洋溢著歡聲笑語,婉兒被這種氛圍感染著,心上也歡欣,就在花園拐角處,她與尚服局邢尚服碰了個滿懷,邢尚服連忙致歉:“對不住了,內舍人,我琢磨著心事,不想失禮了。”
婉兒見她滿臉愁容,搖頭說:“這沒什麼,不過我看尚服心事滿滿的樣子,可是為了二位公主大婚之事而苦惱?”
邢尚服點頭:“內舍人一猜就中,我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伺候了這許多年,頭一遭感到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