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內。
星空之下。
閉著眼睛的塞繆爾將意識沉入靈魂深處。
那裡,有一張泛黃的信箋。
意識翻開信紙,不知道第多少次閱讀這封信中的內容。
“你找不回她。”
“你會放棄。”
“你最終的歸宿不是她。”
“你沒必要如此執著。”
“你可以放寬眼界。”
“你有別的選擇。”
一條條語句,充斥著輕微的勸誡與濃郁的苦澀。
那是一位執拗者對現實的妥協。
曾經他歷盡千辛萬苦,嚐遍百般磨難,最終……一無所獲。
哪怕回到了最初,從一切的起點開始,也無法改變那個令人悲傷的結果。
選擇了回溯時間,就不能篡改時間,一切早已註定,就算顯露出的不過是數行字句,但那後面卻是一章完整的詩篇。
逆行也早就被寫在了其中。
詩篇描繪了一個偉大的計劃,然後用詠歎調唱出了悲劇的風格。
都說欲抑先揚,才能以轉折對情感進行完美的襯托。
那位劇院長很好地把握住了這一點。
無論是誰,最終看穿這一切都會嘆息一聲,然而在詩篇的開端,無人能意識到這篇詩文的本質。
忤逆也只能將結局強行改為喜劇,但在前情提要之中的悲傷卻不在墨筆的更改範圍內。
他依舊只能閱覽。
這一切,都不是他在這個階段應該知道的,但是信箋告訴了他一切。
然而這封信也在詩篇之中,算不得任何變數。
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塞繆爾放棄的速度。
三千年的時間,他的「幻似偽體」在這顆星球上遮遮掩掩,然而「源祖真身」卻遠遊他鄉大開大合。
祂調整著自身的時間流速,在「下層空域」四處遊蕩,百倍加速讓祂幾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點,然而最終……
如前文所言,一無所獲。
所有世界都以最大的惡意面對那古怪的甲蟲,不給祂任何找出真相的機會。
這行為真的令人作嘔。
雖然甲蟲對自己非常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那可怖的外表不符合絕大部分文明的審美,但是祂不能理解,為什麼,大部分“世界”本身就對祂這一「源祖真身」帶有無差別的敵意。就算祂放出化身也沒有任何改變,在進入世界的第一時間就會感受到從天空中傳來的充滿惡意的視線。
明明其他的「源祖真身」都是非常受歡迎的,為什麼到祂這裡就變成萬眾之敵了呢?
被煽動,被蠱惑,絕大部分個體在面對「塞繆爾甲蟲」時第一感覺都是恐懼,然後……便是攻擊。
祂欣賞他們的警惕,但是厭惡他們那“排除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脅”的愚蠢行徑。這一防衛過當的行為只會把潛在的盟友逼成死敵,真正能排除的隱患卻寥寥無幾,相比之下,真可謂有萬種害處卻無一益。
警惕不能過度,合情合理的警惕能讓文明千秋萬代,過度的警惕只能讓文明在被激怒的強者手下早夭。畢竟,不是所有強大的文明或者個體都是想要統治弱者的,總會有充滿善意的強大文明想要讓所有人一起進步,而不是獨自佔據全部資源。
很多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種群都這麼做了,他們成功把想要和平交涉的甲蟲逼得大打出手。
相反,那些帶著善意接觸甲蟲的文明,無一被攻擊,甚至都得到了甲蟲的幫助,使得文明層次更上一層樓。
畢竟甲蟲並不是敵對勢力,祂秉持著對等原則,會以對方的禮節友善地與他們交好。但是,甲蟲也絕非善類,祂旺盛的火氣會在被愚笨者激怒的第一時間盡數釋放。
但無論是友好交涉得到的資訊,還是從廢墟中挖出的資料,亦或者是從遠古的遺蹟中得到的資料,對祂而言都沒有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