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花梨月洞門架子床上,瑤箐睜開了她那對朦朧惺忪的眼睛,或許是因為餘毒未清的緣故,瑤箐的腦袋總是疼痛的厲害,後頸的大椎穴亦是酸脹不已。
院內的戲臺上,迴盪著嘈雜的鼓鈸聲,瑤箐那虛弱的身子被音律振的‘嗡嗡”做響,瑤箐朝著屋外喚道:“錢苑,錢苑……”
錢苑聽到她的聲音後,趕忙跑進屋裡道:“娘娘,你可算醒了!您今天昏睡的時間要比前幾日更加長了,奴婢守在屋外,都急得六神五主!”
瑤箐藉助錢苑的幫忙,艱難的坐起身子,靠在床頭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長春宮怎麼會這般吵鬧?本宮還以為自己一覺睡到除夕賞戲了!”
錢苑道:“現在已經是已時了,外頭有幾個蒙古喇嘛在跳法王舞,已經進行到第五場‘貝芒’了,估計在過一會兒,就可以結束法事。”
瑤箐的臉色都些不快:“喇嘛?宮裡的法會不是要到九月份嗎,就算是要跳也該是去寶華殿裡,來長春宮的戲臺鬧騰什麼?你把那些師父請出去吧,本宮要靜心休息。”
錢苑道:“娘娘,這些人都是皇上請來為您祈福的,而且這‘法王舞’乃是請佛進殿必須要做的流程;依奴婢看,娘娘還不要拂了皇上的心意才是。”
瑤箐問道:“請像?”
錢苑往身後指了一指:“是,請像,娘娘看那供桌上擺放的是什麼。”
瑤箐順著錢苑指的方位望去,果真供桌之上多了尊銅鎏金龍樹菩薩坐像,寶鼎中檀香柱已被點燃,煙霏縈繞在寶珠紋蓮花座邊,嫋嫋不絕。
菩薩本是聖潔的化身,可是瑤箐瞧著那座金像卻覺得心驚肉跳,不寒而慄,她按了按眉心,低聲道:“錢苑,本宮昨晚做了個夢,夢到自己站在一棵菩提樹下,腳邊開滿了曼殊沙華,那些花朵都像是被鮮血給浸泡過似的。忽然間,東北方的空中傳來數聲悽唳,本宮抬頭望時,只見一隻鳳凰從灰鉛一般的霧氣裡墜落!錢苑,你說這夢會不會預示著不祥?”
錢苑端起手邊的藥湯,輕輕的吹了幾口氣:“夢中之事多為虛妄,不切實際,況且娘娘乃是天子正妻,上天是不會給您降下災難的。”
過了片刻,屋外奏樂聲戛然而止,王進忠走進寢殿道:“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願娘娘千歲康健,福祉長春。”
瑤箐淡淡地笑了笑:“王公公,皇上在圓明園裡過的可還順心?”
王進忠道:“皇上好著呢,只是有時惦記您的狀況,偶爾會心緒不寧,夜裡難眠。”
瑤箐黯然的垂下眼眸:“是嗎,沒想到皇上還惦念著本宮這個糟糠妻。”
王進忠道:“可不,今日正逢龍樹菩薩誕辰,皇上一清早便去佛殿為娘娘祈福,之後又請了慈治禪師為佛像開光,最重要的是皇上親自為娘娘抄寫了《十住毗婆沙論》。”
瑤箐接過呈上來的一幅鵝黃色紙箋經文,專精覃思的閱覽片刻:“皇上何時歡喜趙孟頫之體了?這寫出來的字兒竟然清秀溫潤的很!”
王進忠籌措地頓了頓道:“娘娘,奴才還得趕回圓明園伺候,臨行前,代皇上向您交代幾件事,菩薩請入長春宮後,需得早晚焚檀香一爐,聖水清花,貢果點燈之類的物品不可間斷。娘娘身體不適,不必親力親為,可以讓宮裡的領事太監代勞。”
瑤箐點了點頭:“自然是會用心供奉的,回去記得代本宮向皇上謝恩”
王進忠道:“那老奴便跪安了,希望娘娘可以得天庇佑,早日康復。”
箭亭隔扇門掩上後,瑤箐長嘆了口氣:“唉,請什麼佛像?若真在意本宮,就該將鈕祜祿氏繩之以法!錢苑,那日皇上審查中毒一案,可有什麼結果?這些天,本宮一問你這件事,你就支支吾吾的在那裡搪塞,老實交代,究竟是什麼狀況?”
錢苑倒抽了一口涼氣:“娘娘,這事……這事恐怕不會再有結果了,因為皇上已經將中毒一案全權交由貴妃審理,不再親自過問。”
瑤箐有些憤怒,她冷笑一聲:“劃交給全貴妃?讓賊寇審查自己?哼,難道就沒有人懷疑過她嗎,本宮昏迷的那些日子,你和蔣東仁就沒有去指認過鈕鈷祿氏?”
錢苑跪下道:“奴婢無能!當時皇上派人把長春宮內外都搜查個遍,也沒有查到任何毒源。這一無人證,二無物證,皇上又向來對全貴妃言聽計從,奴婢人微言輕,如果冒然去指認她,只怕會被反咬成汙衊主子,以下犯上的賤奴!所以……”
瑤箐搖了搖頭:“罷了,你做的也沒錯,冒然行動只會徒增無謂的犧牲,皇上既然將宮中的大案交給她打理,想必其它的大權也都託付給她了。”
錢苑應道:“娘娘料想的完全不差,東西六宮,大小部司都已經交由全貴妃代掌,現在各宮小主每日都得趕赴她那請安訓話。如今的承乾宮成了實際的中宮,而咱們這兒,已經是徒有空名的地兒了。”
瑤箐的臉像是寒洌的冰面,她的手死死的攢著被角:“果然只要本宮一倒下,不論生或死,她鈕鈷祿氏都可以乘勢登天,現在的她的權力已經不是本宮可以遏制的了。”
錢苑安慰道:“不管怎麼說,您依舊是六宮正主,只要娘娘身體復元,皇上就必須要讓貴妃交出大權,到底她就是個替代品,名不正,言不順!”
瑤箐道:“但願吧,不過這些日子,咱們還是要小心為上,以前的驗毒程式要更加的嚴謹,可不能再讓人有機可乘,咱們再也經不起任何風浪了。”
錢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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