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颯的眼裡盡是恐懼,如若不是姚藥死死掐住她脖子的那隻手,她或許已經雙腿無力的癱軟在地上。
她從沒有想過,姚藥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是啊,姚藥也有這樣的一面。
被逼急了,偶爾仗勢欺人一下也是應該的。
她該死麼?
是,她該死……蠢得人確實應該死,帶著一個幾百年的種族走向滅亡的狗頭族長確實是應該死,一個將自己的族人害到如此地步的狗頭族長應該死,一個分不清是非黑白的人應該死,一個沒本事留住自己性命的人……就是應該死。
望竹曾在兩個人關係還未親近的時候與她說過這樣的話,她當時便說,這樣的話要提前說,否則她們關係近了就說不出來了——芍藥族這樣大義鼎然的族終究都會走向滅亡,姚藥這樣心軟的人若是學不會狠毒最後也會不得善終。
一切如她所言,她確實不得善終……金絲毒這樣百年難見的珍貴毒藥都給用在她的身上了,這樣的終可算是悲慘的轟轟烈烈了。
她終於學會了沉穩,終於學會了冷靜,終於學會了如何判斷一個人一件事,學會了如何行為做事,可是該蠢的地方還是蠢了,所以該死。
確實該死。
可是該不該死,還真的輪不到她這個人來說。
到底也多多少少心理準備了很長時間,喝了毒藥後姚藥原本也沒有覺得有多悲傷,有多對蘇犰生的憤怒……可小颯這個“該死”還真的叫姚藥動了氣。
她回不回去輪不到她來說,好的,她不說就算了。
可是小颯既然說了她該不該死,那麼不會就這麼算了。
“聽聞金絲國身居郡主之位的人可以隨意處置平民,嘖嘖嘖,要不……我也來處置一個?”說著,她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冷冷的盯著她驚懼的面龐,“還以為你真的有點兒本事,卻不想也不過如此。”
這一刻,小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死亡就在自己的眼前,那麼清晰,那麼近在咫尺。
從前蘇犰生也這樣掐過她的脖子,老谷主也這樣掐過她的脖子,但是她那個時候的恐懼都遠不如現在的。
為什麼——因為他們對於小颯而言,原本就是一個可怕的人,原本就是可能會將她殺死的人,可是姚藥……她並不是這樣的人。
姚藥長成了一個她討厭的模樣,可是對於她來說,姚藥沒什麼可怕的,用小颯自己的話來說,她永遠都在假裝沉穩如水,永遠都矯情,永遠都裝作溫柔善良給不知道誰看。
可是這樣的人一個人現在正掐著她的脖子,冷冷的告訴她她的命正握在她的手裡。
小颯這個時候的恐懼不僅僅是對於死亡的恐懼,更是對於姚藥這個人的恐懼,也是對於她轉變的恐懼。
她的神情扭曲到了一起,像是要哭,可是沒有眼淚,像是十分恐懼,但是又帶著一絲不服氣的傲慢,最終還是全然鬆懈下來了,狼狽不堪顫抖著聲音的哀求著:“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難道老谷主沒有教過你…….敵人要殺你的時候,你越是哀求敵人越是想要殺你麼?”
說罷,姚藥自己也是一愣……這樣的話,到底也還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了。
她,居然說了這樣的話。
而旁邊小樹上躲著的剛剛從太子府回來的蘇犰生也很明顯的察覺到了她的這一愣。
他大了一個哈欠,抱著手臂道:“說實話,本王還真的挺想看見這姑娘仗勢欺人一次的。”
他已經見過她太多次善良、敏感、在乎旁人想法的軟弱一面了,是真的很像看看一個仗著權勢和碾壓性的功夫欺負人的壞壞的她是什麼模樣的。
千霜掃了眼因為死亡的恐懼變得狼狽不堪的小颯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但一想到她和老谷主之間的互通有無又輕輕咳嗽了一聲,冷冷道:“那就讓她殺唄,反正小颯也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小颯了。”
蘇犰生又看了眼姚藥,她眼裡的猶豫盡入他眼,於是嘆了口氣無奈笑笑:“可是這一回……這人,她還是不能下手。”
“為什麼?殿下您明明知道小颯……為什麼還要留住她?”
“不不不,本王的意思不是這個,”蘇犰生搖頭道,“既然都愣了這一下,必然是覺得害怕了。可若是這個時候讓她殺了人,她會愧疚一輩子……那麼這一輩子,都別指望她狠毒起來。”
只見姚藥其人神情仍舊兇狠無比,但是動作磨磨唧唧遲遲不肯下手……她努力說服自己,自己並不是因為殺不了人而是因為不願意就讓她被掐死這麼痛快的死了,於是她對著自己暗暗的點點頭,一隻手繼續掐著她的脖子,一隻手將腰間的那把匕首抽出鞘,緩緩的往她心臟的方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