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藥怔怔的抬頭，水靈靈的眼睛裡寫滿了不可置信：“你……”
老伯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抱起來駕到他的肩膀上，動作渾然天成，不做作不誇張甚至還有點兒溫暖，他說，“等下啊，你阿爸今天酒喝得太多了，我先給他煮點兒醒酒湯。”
而後，老伯就動作嫻熟的煮好了醒酒湯，又舉著他去給阿爸送了醒酒湯。
來開帳子是阿媽，姚藥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阿媽和老伯的關係是很好的。老伯常常陪著阿爸，她不是傷心不是嫉妒，而是開心。
送完了醒酒湯，老伯又帶著姚藥重新回到了廚房，他開始問姚藥的喜好。光是一碗粥，裡頭就會有好多好多的食材，有的姚藥甚至都不認識。可是老伯很耐心，一點點的讓她嘗，讓她試試，把她最喜歡的都試出來了以後又帶著她開始煮粥。
粥的香味很快就飄出來了，可老伯說真的要煮一碗好粥需要很長的時間。
姚藥問他究竟又多長呢。
老伯說你來聽我唱戲、講故事吧，等戲唱完了，故事講完了你粥也就好了。
而後老伯就還是咿咿呀呀的唱了起來，但是沒有唱幾句就被姚藥給打斷了，她說太難聽了。老伯點點頭不再唱了，他說，我也覺得難聽，很難聽很難聽。
接著，老伯就開始講故事了。他一看就是知道很多故事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同姚藥說的每一個故事都是她喜歡的。她慢慢的會回答他的話又向他發問了，她開始發現這個老伯好像……有點兒好。是啊，就是因為他這樣好所以阿爸才總是要纏著他和他談天說地吧，所以那麼多的族人都喜歡他吧。
也不知過了多久，粥煮好了，老伯把那個故事講完了以後，姚藥也又餓了起來。老伯為她盛了一碗粥，姚藥只是吃了一口，便仰頭一笑：“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就是粥，她和老伯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
他總是有說不完的故事、唱不完的戲。
起先，姚藥喜歡他講故事而非唱戲，可到了後來，她越發的喜歡老伯唱戲而不是講故事。可能，是因為自己變了，也因為老伯的戲確實精進了不少吧。
在草原的時候，喝著老伯的粥，聽著老伯的唱的戲，不能更美好。偶爾，他還會說一些奇奇怪怪又憂傷的故事，姚藥問他，老伯你是不是故事裡的的那個人。老伯總是一怔而後哈哈大笑，不是，我不是，我怎麼可能是呢。
姚藥總是點點頭。
是不是，又有什麼重要呢。
重要的，是眼前的那個老伯很好很好，他做了她的朋友，她的師長甚至……她的親人。
“好，給老伯一個時辰的時間，一定給你做出你最喜歡味道來。”說罷，便要起身去小廚房。
姚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這個時候，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已經如此綿軟無力……
若是老伯不停下，那衣角便會如同一陣風一樣，她根本抓不住的。
“老伯，帶我一起去吧。”
“你應當好好休息，藥兒。”
姚藥搖頭，拼命的搖頭，手上抓住老伯衣角的力道加重：“不，我已經，很久沒有和老伯一起等一碗粥出來了，也很久，沒有聽老伯講故事了。”
老伯的眼眶微微溼潤：“好，那就一起。”
姚藥雖已經渾身無力，卻不至於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可老伯硬是讓姚藥坐在杜顏楓不知從那裡準備的輪椅，又由年華推著她去廚房裡。
杜顏楓和杜顏秋當下已經不在穗景縣，他們都已經在昨夜悄悄的回了皇城。原本老伯也是要隨著他們一道回去的，只是未看到姚藥醒來，他不肯走。他一向任性慣了，這一次還是一樣，兩個兒子都一起苦苦哀求也沒有辦法耐他何。
甜粥的香味在慢慢的充斥了整個廚房，而老伯的故事還在繼續講著。這一回，他講述的是一個帝王的故事。故事裡的那個君王任性至極。
小時候的他曾經因為和哥哥打賭輸了，去把父皇壽宴上要喝的酒換成了白醋，而後……他的父皇非但沒有怪罪，反而覺得他是在盡力的逗他開心。他曾經將母后的金髮釵統統藏了起來換成了集市上買的樣式簡單並且只值三十文的珠花，結果母后非但沒有怪他還感動的熱淚盈眶，說他雖然淨知道天天穿著太監衣服偷偷跑出宮去玩但是心裡頭還是有她的……除此之外，小時候的就任性的他還做了許多任性妄為的事情，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一次的結局都不是很壞。
等他長大後，父皇的身體也漸漸不如從前，朝堂之上都在商討儲君之位花落誰家。他想，他這樣喜歡任性，這樣喜歡胡鬧，一定是成不了儲君的。而且，他喜歡任性，喜歡永遠不用管別人的想法和看法，他也不傷天害理，他也不胡作非為……當了儲君就不能容他這樣了，所以，他也不要。而後……也不知道為什麼，身邊兒的哥哥弟弟們一個個的意外身亡，一個個因為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是被囚禁就是被削爵，有的……直接就被放在集市上斬首了。他慌張極了，就跑到父皇面前抱著他的大腿苦苦哀求說，他無意皇位，只想要平平安安的，他想餘生平安，也想餘生都任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父皇只是靜靜的、靜靜的望著他，在許久之後他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他害怕極了，問父皇怎麼了。父皇笑了笑，問他，有一個辦法讓你可以做煙國最任性的人，你想不想試一試呢。他心動了，問是什麼。父皇說，把煙國都交付給你，你便是最任性的一個人了。他當時便愣在了原地，抱緊了父皇的大腿說，父皇，我求的是不要儲君。父皇說，對，所以這儲君偏偏就是你的了。這算是我忍了你任性二十年，現在忽然想要和你任性一回，也是希望你，不要任性一回，幫一幫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