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木瀟先是將他這段日子如何休養,在哪裡休養的,還有他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都與我說了。
他一開始,就承認了自己確實是進入了一段病入膏肓的時期,他甚至都已經準備好了乖乖就死,可奈何……他身邊兒的那十幾個江湖術士都將他給救了。
然後,他就被捆上了繩子送到了一個一年四季都下雪都冷冰冰的地方,這個地方……也離金絲國很遠很遠。他沒有了家財萬貫,沒有了美人相伴,身邊兒就跟著兩個媳婦和十幾個老婆……還有每日每日的喝苦藥,每日被死死的按在床上不準起來。
那段時間,他也常常昏睡,有時候是昏死過去的。他說,有那麼幾次他甚至很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滋味,然後死著死著他一個不怕死的人,都開始怕死了。於是他就真的開始乖乖吃藥乖乖修養,這……倒是和我有幾分相似。
大概也就是因為如此,他的身體狀況才得以改善可以讓他出來……可奈何他身子剛剛好的時候是六月,烈日炎炎的六月,他身子最受不住的六月。所以,哪怕他已經調養的好的差不多了也才要熬到這個時候才出來。
聽著聽著,我不禁嘆了口氣。都是死過的人,都是被病痛折磨的害怕死亡的人,所以乖乖吃藥乖乖修養的人……左木瀟的那些感覺,我都再清楚不過了。我確實很痛苦,而一出生就被判定了英年早逝的左木瀟只會比我更痛苦。“可是,現在天漸漸的涼了下來,你不是可以出來了麼?為什麼不讓魏南帶著你出來?你一個人出來……身邊兒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自己身子怎麼樣沒點兒數麼?”
左木瀟搖搖頭,噘嘴道:“不不不,我就是因為心裡太有數了才敢讓自己出來的。我直到我現在的身子是適合出來的,也知道……魏南不會讓我輕易出來的,所以我才要在這個不冷不熱的時候出來轉悠轉悠,冬天,是最好養病的時候,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時候的。到了該回去的時候,我一定會回去的。”
我又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左木瀟反問我:“你呢?這些日子,到底修養的如何了?”
“其實一句話就能概括的。”我清了清嗓子,又咳嗽了一聲,“你身邊兒有江湖術士,我身邊兒有千陽大師。你身邊有魏南,我身邊有望竹!!!”
他一愣,隨即朗聲大笑:“那我身邊兒有兩個媳婦兒……”
說著說著,他便不繼續說下去了。我知道,自從我醒來後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的臉上就是帶著笑的,可現在……我也不笑了,只是定定的望著他。
過了一會兒,他不自在的笑了笑,輕聲道:“姚藥,都會好的。”
“還會有這個機會麼?”
左木瀟想了想,回答的很誠實:“其實我也不知道。”
我苦澀的笑了笑,終於還是微微頷首:“好吧,那也還是謝謝你了,左大哥。”
我看著他臉上勉強的笑容,我看著他眼睛裡的遲疑,我看著他欲言又止、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的嘴,我知道,他是知道的,也想讓我知道的。
可和千陽大師說的一樣,現在的我啊,還是養病最要緊,其他的……我都不應該讓自己知道。哪怕,我有多想知道,哪怕,我有多想念他。
左木瀟到底還是一個圓滑的商人,他很快便將我們的之間的話題不動聲色並且十分自然的調到了另一個地方,我們仍舊和從前一樣相談甚歡,聊什麼都覺得很投機。
又聊了一會兒,望竹將做好的點心端了上來,和點心一起被端上來的還有望竹特意為他根據他的身體狀況調製的一碗湯藥。望竹說,這湯藥一點兒都不苦,喝著很像是女子都愛喝的甜甜的牛乳茶,但是對左木瀟的身子是有益處的。
左木瀟嚐了嚐,果然讚不絕口。“望竹姐姐,原來……你還是疼我的。”
望竹白了他一眼,臉上卻滿是對不懂事兒子的憐惜:“可不是麼?左家公子知道照顧太子殿下,知道照顧我們主子,知道要孝敬師父,卻從來……都不記得要照顧一下自己。所以奴婢,只好好好的照顧一下您了。”
說完,她便撇撇嘴關上門出去了。
左木瀟指指望竹方才離去的方向,問我:“她脾氣是不是越來越大了?”
我笑道:“我不聽話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的。望竹手裡倒騰出來不苦的東西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喝著你手裡的寶貝‘牛乳茶’就知足一點兒吧。”
那天,我們一直聊到了晚膳時分。他也犯困,最後半側躺到那張貴妃椅上一面休息一面對我說著話。大概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是病患吧,我們之間,好似是有說不完的話。
望竹在一次推門而入的時候已經是端著食盒的了,這天,她特意準備了兩個食盒。多了一碗飯,也多了幾道菜。左木瀟和我一樣吃慣了苦滋滋的藥膳,偶爾吃一吃望竹做的藥味並不濃重的也是一樣入了藥的藥膳竟然津津有味的。一面吃一面誇望竹廚藝好,把望竹一個一看到他就沒好氣的人都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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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望竹也是很喜歡左木瀟的吧。她能說出左木瀟是一個願意對身邊兒所有人都好卻不對自己好那便說明她是氣他也是懂他的,她並不討厭左木瀟。
在金絲國的時候,我便是這樣以為的了。
他們兩人見我看看左木瀟笑了,又看看望竹笑了,齊齊的問我:“你笑什麼?”
我待口中的這一口飯菜嚥下後道:“沒什麼,就是想到以前了。望竹也是這樣看上去很不喜歡左大哥,其實……暗暗的對左大哥好得很。你和我講起他曾和殿下一起師承千陽大師門下所以接下來的很長時間都相互扶持的時候語氣也都是感激的。這些,我都還記得的。”
我真的只是有感而發,我真的只是因為同時看到兩個那四年裡頭從我的生命裡經過的人才有感而發的,卻不想…...他們卻好似一同都認為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左木瀟倒是還好,充其量就是吞嚥飯菜的速度慢了一些,然後時不時的抬頭看我兩眼。而望竹……則是直接停下了不繼續用膳,滿面愁容和為難的看著我。
我想說是你們想多了,其實我根本就沒有往那個方向想啊。
可是,為什麼這樣清清白白的解釋聽起來就會讓人覺得是在欲蓋彌彰呢?我不知道究竟該怎麼說了……所以我,索性還是不要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