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送了杜顏楓後,在明天的那一場熱鬧非凡開始之前。我覺得,我的身邊還會有人要離開,而且,這離開,和杜顏楓的離開和老伯甚至和千陽大師的離開都不太一樣,這一次的離開,很可能是永別。
晚膳,望竹出乎意料的為我準備頭,很多很的肉。而且,都是我的喜歡吃的菜。可我,努力讓自己多吃一些,努力的告訴我這一頓有多麼不容易,卻發現……再如何這樣告訴自己,都是無用。我仍舊都覺得這一餐索然無味,也……難忘記望竹即將要離開的事實。
後來,我終究放下筷子,再不吃下去,而只是……靜靜地望著望竹。
望著一小口一小口,往嘴裡送進食物的望竹。她看上去始終淡淡然,沒有任何的不自在。直到……她注意到我沒有繼續吃下去,也注意到我靜靜注視著她良久。
她也終於放下碗筷,神色不自在的看著我卻又不敢和我對視。她聲音微微顫抖,卻還是在笑著,“怎麼了主子,是不是飯菜不和您的胃口。”
“望竹啊……”我輕嘆了一口氣,“難道,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喚我主子麼?”
望竹一怔,頓頓地道:“原來,您早就知道了。”
“不知道為什麼,近些天,老伯走了,千陽大師走了,杜顏楓也走了。我總覺得……除了他們還有別的人會離我而去。”我抓緊了望竹的手,很難得,此刻,顫抖的是她的手,冰冷的亦是她的手。很好,至少……終有一次,是我在安慰她,是我在給她溫暖。“可是望竹啊,我真的沒有想到,原來那個……最後一個要離開我的人,是你。”
其實,並非是我覺得。我不是神人,不是望竹肚子裡的蛔蟲。我在無意之間,看到了好幾回……望竹隱藏起來,我不應該看見的。比如,她離開煙國的船票,比如她為自己準備的包袱,比如……她寫給我的那一封,訣別信。
沒錯,不是如同老伯、千陽大師、杜顏楓一樣的暫時告別,而是訣別,永遠的訣別。我的望竹,也要離我而去,永遠的離我而去。
望竹哭的身子輕輕發顫,不住地說著“對不住”,而我,卻始終靜靜地拍著她的背,什麼都不說。
良久,望竹停止了哭泣,她抬眼,一雙紅腫的眼睛映入我的眼睛。我伸手抱了抱她,輕聲地說:“不要與我說對不住,你有什麼對不住我的呢?”
從來都是我對不住她。
對不住她,讓她從金絲國趕來陪著我。
對不住她,我我這樣不聽話。
對不住她,喚了我這麼長時間的主子。
對不住她,還來不及瞭解她。
我不僅對不住她,我還有很多……應當好好的謝謝她。可我總以為餘生很長,我總有機會可以償還她,不著急,現在還不著急。卻不想,餘生卻是很長,長到……我永遠都料不到即將要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一不小心,我就再也償還不了她什麼了。
我碰著她臉蛋,深深的望著她,彷彿想要將她印在我的心裡,再也不要忘記。這……又是一個,我可能永遠都忘不了,所以只能永遠記住的人。
我替一邊替她拭去臉上的淚一邊認真地問:“望竹……我只要你告訴我,你為何而走,要去哪裡。如果可以的話,再讓我知道一下,你的餘生會不會很幸福。”
望竹眼中滿是熱切的感動和不捨,可當聽到我這個問題的時候還是猶豫了起來,好似……這並不在她計劃之中,這樣會讓她有所顧忌,“主子,這個問題,奴婢……”
我認真的看著她,望了一會兒,沉思片刻,腦中忽然閃過一張我日思夜想了千百回的臉。
於是我坦然一笑,終於明瞭。
我撫了撫望竹的頭髮,其實她的頭髮很軟很順,偶爾一次我醒的早看到她為自己梳頭,那個時候三千青絲如同瀑布一般滑下,她挺立的背影美的不像望竹,卻只有望竹可以這樣美。
千陽大師曾和我提過她的身世,我雖然至今還不太知道,可她的身世……應當不是一個美好的故事。我也常常在想,如果不是她的身世,已她的才華和風度縱然容貌不似長公主那樣傾國傾城可也一定會是一個人風華絕代地女子。
我輕輕的笑了笑:“我想我大概是知道了。望竹……是不是因為他?”
望竹愣了愣,眼中閃過一絲錯愕。而後,她終究按了按我的肩膀,緩緩地低聲道:“是的,奴婢要去找他。煙國的這位王爺已經有了您,而其餘的,但凡是他想要的,他都會有的。可是,金絲國的那位王爺,他還什麼都沒有。所以望竹自己想要回去陪著他。奴婢對不住主子,沒有同您提前說過。因為奴婢覺得,道別,在我們之間太難了。”
是啊,告別,在我們的之間太難了,我們,不是普通的主僕關係,我們,是朋友。是一生的朋友。
朋友是什麼,是陪伴在我在你身邊的人麼?是,但不只是陪在自己身邊的人。有的,縱然遠在天邊,也心意相通,把彼此都放在彼此的心裡。我們懂她,而她也明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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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心意相通的我們兩個,卻要永遠的分開了。這樣永遠的分別,在我們這裡,確實很難。
我又撫著她的臉蛋認真地凝視了她許久:“其實就在半個時辰前,我仍在猶豫要不要拿出來與你說。因為分別在你我之間雖然無可避免卻終究……太難了。可是,方才,我又想……若是我們之間,只有這麼一次訣別,那麼還是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我將你送走的訣別要好。至少這樣……我可以看到,那個離我遠去的望竹。我可以看到,離我遠去前的你。”
漸漸的,我愈發覺得我說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無比凝重,喉嚨間像是有東西在堵塞這一樣讓自己很難再繼續說下去。可我,知道,這些話,若是我當下不說好,或許將來,或許餘生,都不會再有機會說了。
所以我,繼續地說著,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說著:“望竹,對你,我此生最大的遺憾。是遇見了是短短几年便要與你永別;是遇見了你卻沒有來得及好好對你;是遇見了你卻沒有來得及知道你的故事究竟是怎樣的……望竹啊……在這最後的關頭。我不問你關於他的,我只問你,關於你自己的。你把關於你的,都告訴我,好麼?”
至少這樣,我算是完整的認識了這麼一個叫做望竹的姐姐。
望竹靜靜地凝視了我一會兒,眼睛裡又閃爍起了淚光,她嗚咽著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