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犰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皇會是這樣一個通透之人。
有些人不聰明但是通透這樣的人可以沒心沒肺然後活得很開心很自由，而有些人又聰明又通透這樣的人會活得很明白而且很滋潤，有些人愚蠢又不通透這樣的人經常會進入死角或者渾渾噩噩一輩子。
蘇犰安，從前便是這樣以為自己父親的。
可他從來不知道，他的父親可以這樣的活著，活得不像一個國君，活得不像一個好父親，可是，卻活無比通透。
金絲國皇帝見兩個暗中斗的不可開交的兒子此時此刻雙雙安靜如雞的模樣被逗笑了：“朕確實手上還握著權利，可是你們放心，朕，不會對你們做什麼的……若是真的想做了，也很可能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得不償失，得不償失啊。朕，就只是想拉著你們和你們說說我的心裡話，朕，也希望你們可以好好的，知道麼？”
兩個兒子安靜如雞的點頭。
“雖然，朕也不知道朕現在說的這些個話你們究竟能聽進去多少，可朕，終究還是你們的父親，也會希望你們能好好的，不爭不搶，喝了度日。身為皇族之人，該做的也不應當是殘害百姓的事情，應該做的是守護百姓，這些年……老大一直做得很好，朕不會那些東西，可是每每看老大做的，朕都很開心。老二，從前的事情朕只是知道，卻不清楚也不懂得您，朕只是希望，你以後，能多多善待百姓……否則，即便是當了這個位置，也只是在害百姓。朕昏庸，朕無能，朕沉溺後宮，說句不要臉的話，便是給你大哥留了一個機會去管理朝政，我不明白，我不會做的事情讓他去做的好好的……”說著，他大笑了了一陣，“好吧，還算是朕無賴了吧，這些年，是真的辛苦我的老大了。”
蘇犰安低頭道：“兒臣現在明白了。”
金絲國皇帝那樣的說法確實聽著就覺得是不要臉，什麼昏庸無能沉溺後宮只是為了給蘇犰安一個空間去管理朝臣……這話說的真是奇怪。
可是仔細想想，若是這些年他昏庸但是不無能不沉溺後宮而是去管理了朝政的話，他又不通這些肯定會讓金絲國國內大亂後果不堪設想……
所以，這便又是他的一個通透之處，一個可貴之處。
“老大現在或許可以明白朕了，但我的老二，卻不會這麼以為朕的，是麼？”
蘇犰生跪著沒有回答，但眼神仍舊是冰冷的。
金絲國皇帝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又轉瞬即逝很快又是笑嘻嘻的恢復了他的那一片不作為的昏庸樣子：“朕若是再多說一些話的話，老大可能會繼續聽著甚至對朕會多更多的慈悲，以後做起事情來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毫無牽掛了，至於我的老二，哎，朕若是再說下去，他恐怕不願意再當朕的老二了。帝王家，已經被稱作家了，所以不管是皇城還是你們自己的府邸都已經不能算作一個家了，可……你們和朕在一起的時候，朕便覺得，這是一個家了。”
“朕也知道你們都有人守著，只是很抱歉，”他笑著又飲了一杯酒，“他們現在都已經被朕挪走了，因為朕，接下來，要說一些話，那些話只有你們可以聽。”
不管是蘇犰安還是蘇犰生，都不會這樣安心的就留在這個宴廳裡頭的，他們要防的不是金絲國皇帝而是彼此，就怕彼此突然掏出一把刀……
但是，現在的這些近衛都已經被金絲國皇帝不動聲色的給挪走了，能不動聲色動了他們的人，恐怕彼此都很難做到，可是……這一位昏庸無能的皇帝卻做到了。
“你們不必驚訝，既然是在皇宮之中，朕想要自保定然是會準備一些自己必須要的本事的，當然，也不必擔心，朕也不會傷害他們的。能讓你們帶進宮裡頭的人，肯定也都是你們手頭用的最好的人了。”
說罷，金絲國皇帝又動作緩慢的為自己倒酒，飲盡，倒酒，飲盡，倒酒，飲盡……
宴會廳裡頭安靜的只有三人淺薄的呼吸聲還有這一位皇帝倒酒又飲酒的聲音。
而兩位皇子，心中皆是百感交集。
一個想著哇原來他的父親這麼通透啊！他要好好想想讓他怎麼安度晚年啊！
一個想著哇原來這個老頭知道這麼多啊！他要好好想想怎麼弄死他啊！
良久，蘇犰安終於出聲制止：“父皇，您的身體，已經不能再這樣飲酒了，您適可而止吧，否則會損傷龍體！”
“呵呵呵呵哈哈哈好啊，朕不喝了，不喝了，”不管是他的聲音還是他的體態，此時此刻皆已經帶著些許醉意，“朕就是要等你們來跟朕說不喝了，朕才不喝的。老二是不會說的，老大也還好沒有說晚，說晚了朕就醉了就會忘了要與你們說什麼了……朕今日最後要對你們說的一件事，是關於朕的身體。朕兩年前便已經不能再飲酒了，你們知道是為什麼麼？”
他自顧自的繼續說著：“朕從小體寒所以從不會花時間在詩書上面，所以……朕也一直覺得朕是因此才愚笨的，哈哈。然後朕再稍稍長大一些後，愛吃肉愛喝草原那裡送來的奶，身體好了許多了，朕也以為只是朕年紀小才會體弱的……可是就在兩年前，朕的身體是越來越差了，起初以為是傷害所以並未太在意，可時間一久還是好不了，太醫院中的太醫也束手無策，並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病……也幸虧他們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檢查出來，否則，朕又要殺人了。後來，朕還是覺得難受，便請了那位已經告老還鄉的九十歲三朝太醫來給朕瞧瞧，哈哈，這一瞧才知道，朕已經命不久矣。”
地上跪著的兩位皇子皆是一驚，抬頭望向他的地方。
他看著兩個兒子驚訝的眼神倒是無比冷靜，只是微笑的點頭來回應他們眼神之中的試探之意：“是真的，朕，是真的命不久矣了。那位老太醫整治過朕的爺爺，整治過先帝，在朕登基後不久才告老還鄉的……他與朕說，朕的病是從孃胎裡頭帶出來的，所以綿綿長長不會覺得太過於難受同時也很難整治，朕先前以為真的是朕自己的原因才導致的不孕不育，可是那位老太醫與朕說，那也是因為朕的底子不好……才會在那個年紀失掉了生育孩子的能力。朕兒時身體不好是因為那時年幼身體底子受不住，大了是因為受的住，而現在老了……也開始慢慢的受不住了。所以兩年前我便開始少寵幸了許多妃子，少喝了許多酒，就是為了身體能多挨幾天，可是朕的身體也還是越來越差了……朕前幾日，還咳出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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