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麼妖物!?”孟驚鸞忙就地打了一個滾,頭頂上方傳來“咚”地沉重敲擊聲,正是江笑城以桃木棍擊打鬼手的聲響,力道雖大,然而卻並沒有如願將那隻腐爛的手從石壁上敲斷下來,只是教它一顫,然後迅速地縮了回去。
一擊不得中,那兩側的石壁之中有愈來愈多的鬼手,好似受到了某種召喚,爭先恐後地鑽湧出來,有的還大體可見其筋骨脈絡,被血肉勉強連線著,有的只剩下五指森然白骨,孟驚鸞在黑暗之中憑藉著本能跳騰閃躲,嗅到了一股子屍體腐爛的惡臭氣息。
她不知道兩人遇到的這鬼手究竟算什麼,妖魔鬼怪者,反常為妖、機遇為妖,修行百年成妖,但是妖有魂識;魔和鬼皆非實物,如此看來,倒像是《酉陽雜俎》之中提到的“怪”。
石洞之中依舊迴盪著高低起伏的哭聲,悽悽切切,在此情此景之下卻愈發詭異,孟驚鸞感覺自己已是在崩潰的邊緣試探:他們嗚嗚咽咽地哭什麼!?真正該哭的是自己吧!
就在兩個人倉皇地在黑暗的鬼洞躲閃避讓時,江笑城的辮子忽然被一隻鬼手死死抓住,迅速往石壁之內拖行,左右掙扎不得掙脫,眼見整個身軀離石壁只有寸尺之遙,“師姐...救我!”
孟驚鸞陡然一驚,黑暗之中隱隱見得江笑城在不遠處踢蹬掙扎,忙飛身上前,一手扳住他的頭,一手抓住他的辮子,“堅持一下,別亂動!”一面要抽出那把採香的匕首斬斷頭髮,然而匕首還未脫鞘,又一隻鬼手悄無聲息地從她的身後鑽出,勾過了她的脖頸!
遭了!
孟驚鸞下意識想要抽身而出,然而,已經遲了,不待她脫離那隻鬼手的禁錮,又一隻鬼手跟著從石壁之中伸了出來,死死抓住了她的腳腕。兩人對視一眼,面上不由得浮出絕望之色——大抵江笑城此刻心中所想和孟驚鸞無差,此次下山之行,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折在這偏僻的地方了麼?
叮噹...當...當...
遙遙地,遠處傳來細碎的鈴聲,那些瘋狂探出抽送的鬼手竟然逐漸止息,石壁上幽綠色的鬼眼也一隻一隻地閉合,這鈴鐺的聲音似清非清、似沉也非沉,到底在遠處,卻又聲聲聽得分明。
遠處亮起了一簇火把,跟著人聲由遠及近。
孟驚鸞和江笑城面面相覷,在心底燃起一絲不可置信的希望,然而待人影進前,兩個人看清了來者面容,卻如墜冰窖——那臉上帶了一絲似笑非笑的敦實矮男人,不是鮑樂,又會是誰?
“想不到,你二人還能一路摸到這裡。”鮑樂嘖嘖搖首笑嘆,身後跟了八個壯漢,皆黑紗覆面,“不過,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孟驚鸞看到這張面龐,想起被嚴刑逼供最後慘死的蓬萊使徒,心中便湧起一股激盪的憤慨,倘若不是她此時此刻雙手雙腳被束縛,真想衝上去同他一決生死,然而當下兩人之情狀,教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聽江笑城問道,“林弈在哪?”
鮑樂一揮手,四個壯漢便上前來,將孟驚鸞和江笑城以鐵索綁好,這才再次搖動那一串銅鈴,石壁上腐爛的鬼手一隻一隻地縮了回去,好似從未出現過。
“別急,你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兩人被一路押送,穿過長長地溶洞,愈向前路則愈窄。鮑樂似乎篤定兩人無法逃脫,隻身一人引領在前,孟驚鸞的身後只有兩個壯漢,她偷眼覷江笑城,少年面色蒼白,冷汗滿頭,已是大戰之後提不起氣力的模樣,說到底,江笑城就是再強,終究還是和她年紀相仿的新人弟子,他若不能戰,兩人的逃跑便無勝算,孟驚鸞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
約莫走了半柱香的時間,鮑樂在一扇石門前停了下來——這石門方長不足為奇,上面卻以粗獷的筆觸描摹出一個男人的輪廓,他披散發、蒙獸面,背生巨大的玄色羽翼,周遭則是信徒跪地朝拜的圖樣,孟驚鸞暗自思量:這莫非就是鮑樂等魔族背後的那個魔使?
轟隆一聲,石門緩緩開啟,裡面的光照射出來,讓孟驚鸞好容易適應黑暗的雙目微微刺痛,她眯著眼睛被人推搡進去,耳畔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女聲驚呼,“驚鸞!”
倘若說先才經歷的種種已經讓孟驚鸞對於未知的恐懼有了一個心理準備,這一聲驚叫卻教她猛地抬了頭——因為這把熟悉的聲音不是別人,卻正是蕭澈!
不待她打量清楚四周,身後的江笑城低低嘟噥了一句,“遭了。”江笑城身家本領她是知道的,連他都說出這樣的話,孟驚鸞心中早是收緊了一半,待環視四周,那一半徹底涼了。
蕭澈、嶽闌珊、林弈...除了孫善天之外,所有的人都在這偌大石室之中,果真是如鮑樂所說的“很快就見面”,然而這自然不是重逢之喜——因為所有人都被麻繩捆的結結實實,身後則站了六巨且高且壯,渾身黝黑髮亮的兇屍。
而石室的右側,則赫然站著鬼婦一干魔族,各自神色不善,冰冷的目光掃過兩人,似如凌遲一般。那闢廂林弈也看到了兩人,眉間閃過一絲焦灼,和江笑城遠遠對視了一眼,抿唇不語。
“後生,你很厲害。”這是鮑樂口中吐出的第一句話,他的臉朝著江笑城的方向,神色倒是鄭重,“在年青一代的新人之中,無論龍虎山、青城觀、茅山蜀山,你算是最天賦異稟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