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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已萬念俱灰時,身後那名喚杜若的女人忽地疑惑開口,“……奇了,憑空何來的桃花?”
——桃花?
心如同被重錘擊打,猛然一震,霎那間早已思緒百轉。我不可置信睜開雙眸,眼睜睜看著面前的空地上,從天而降的桃花瓣紛紛揚揚飄灑,紫色光華繚繞間,凝成一個身影。
白袍席地,華紫薄紗,玉骨折扇,象牙面具。
他,他?!
幾乎如同夢囈,我怔然地喃喃出一個名字。
“……花間政?”
華袍男子自紛飛花瓣中走出,卻並沒有回答我的話,觀視四周,輕笑著開口,“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
那一把聲線,低沉魅惑,絲絲縷縷如同蠱毒一般,帶著笑意,攝人心魂。
鮑樂全不曾料到半途殺出個程咬金來,眯起眸子後退兩步,傲然抬鄂道,“還來了個妖精……怎麼,你要與聖域為敵,助其共敵嗎?”
花間政轉過身去,直面那魔族供奉,緩緩開啟摺扇看著上面的精妙花紋,似是全不放在心上,慵懶開口,“魔族與正道交戰本和我全不相干,只是你們以多欺少,以強凌弱,我看不慣,想出手教訓教訓罷了。”
“找死!”
此言一出,登時惹惱了鮑樂,三兩步帶著著一股勁風席捲而去,隨即狼牙棒四方揮甩,空中唯有颯颯寒光亂影,對著面前看似弱不經風的花間政,好是一番鋪天蓋地的攻擊。花間政合了摺扇,飛身閃躍,每一下堪堪避過,接連變幻的身影教人眼花繚亂。
心驀然收緊了。
我一直不明花間政的修為究竟是何境界,可是我適才親眼所見,林昊被虐打至毫無還手之力。
十回合,花間政主動停下,退到三尺之外,冷冷笑著,“我只道聖域高手如雲。真不知你們這般烏合之眾,是如何混進去作耗生事的——你的招式用完了,可就該我了!”
唰——
話音未落,身已先出,兩人再次纏鬥做一片。然而此時此刻的花間政全不似適才避閃,而是打蛇隨棍上,攻勢凌厲得很,那摺扇看似薄弱,落他手中卻如刀片一般鋒銳,將鮑樂逼退,穩居上風。
那鮑樂且戰且退,不由亂了手腳,適才的狂傲自得早已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未知的慌亂,登下也顧不得顏面,對著手下厲聲喝命,“你們卻還愣甚,不幫我收了這妖孽!”
其餘魔族如夢初醒,爭先恐後衝了上去,那火把凌亂落了一地。足足二三十人,花間政被團團包圍其間。
鮑樂抹了一把面上殘血,指著花間政,森然陰冷地緩緩道,“你區區花妖,敢弒殺我門中人,你可知道我上面的人是誰?”
花間政嗤笑,“那你上面的可知我是誰?”
鮑樂果然肅容,“……你是何人?”
“我是你大爺。”
話不投機半句多,其餘魔族蜂擁而上。
我心揪得很,瞪大眸子看花間政被圍困在中央四下週旋,那魔族中不時傳來此起彼伏的嘶吼,有的背生雙翼,爪牙尖銳,竟是妖化了。
花間政的華袍於空中飛旋,衣袂如同蝶翼般展開,那脫手的白骨折扇一出掌心便如同飆風般飛快旋轉,斬入魔族之中,或斷其首級,或廢其四肢,扇面卻不沾血腥,他就這樣自如丟擲收回間,地下殘屍堆積,血流匯聚成灘。也有那身手過人之輩,近身與他纏鬥,只是花間政似乎真的動怒了,但凡出手就沒有留下活口的,空中濃郁的血腥鋪展開來。
依稀記得師父曾說過,出招必須直取要害,切莫重表面好看,我也同樣以為凡交手但凡你死我活,定然不會經得看,然而花間政一招一式間竟如起舞驚豔,不自覺便看痴了。
正是僵持不下的時候,一直於格鬥圈中央的鮑樂忽然飛身而起,自懷裡掏出了什麼輕輕搖晃,一陣細碎鈴鐺聲響起。
叮叮噹噹……叮叮噹噹……
四周與花間政纏鬥的魔族無聲退到了一側,而他的語氣不見輕鬆反倒凝重,“招魂鈴?”
“妖孽,且讓你試試鬼身靈童的厲害!”那鮑樂哈哈大笑,旋即口中念起古怪咒語,院落四下頓生一片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們齊齊循聲觀望,卻見一排一排孩童,整齊僵直地邁步,緩緩行了過來。
他們雙目空洞,有的泛著赤紅血色,雙頰慘白,唇是烏青的一條線,本該童真無邪的面龐,此刻看起來卻分外可怖。漠然走過我們,向花間政包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