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念成牢55)
阿紓在原地愣了許久,直到清脆的風鈴聲再次傳來,才驚醒了她呆怔的思緒。
她定了定神,迫使自己從剛才的插曲走出來之後,才抬步進入門內。
西苑的小樓有上下兩樓,靠一座雕花旋轉樓梯連線一二兩層。
小樓佔地不少,但是房間並不多,其中二樓有兩間臥室,一間儲藏室,一間茶水室,其餘都歸置為會客廳的空間。
一樓較於二樓更為簡單,玄關進去後,是狹窄的大廳,大廳之所以狹窄,是因為本應該用於建設大廳的空間大部分被黎煜改成了一間寬敞的畫室,除了畫室外,還有一間小廚房,但是一樓的所有優勢幾乎都被這間畫室佔了去。
阿紓沉了沉眉,握上了門把手,畫室的內容頓時躍然於眼前。
畫室空間很大,裡面整齊地排著畫架,畫架之間也如同西苑各處的擺設一樣,錯落有致,只是與阿紓印象中唯一不同的是每個畫架上面無一例外地蒙著潔白的遮塵布,白布下掩去了或許原本驚世的畫作。
黎煜生前最愛逗留的地方就是這間畫室,畫室裡的東西儲存得很好,除了這些畫架,就連他調好沒用的顏料盤都安放如初。
在阿紓的印象裡,不僅西苑有畫室,就連他們在外的寓所也有一間不小的畫室,處理完公務的時候,黎煜的大部分時間都消耗在畫室裡面,但奇怪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黎煜作畫,所以有時候她會懷疑畫架上那些不少讓人眼前一亮的畫作,究竟是不是出於他之手。
只是這個疑惑很快就被她打破,因為黎煜從來不肯讓其他人進入畫室,就算是必要的灑掃也是親自動手,阿紓知道里面有不少驚人的畫作也不過是因為一次誤闖,而那次誤闖的代價,至今想起來她都心有餘悸。
思及此,她抬手摸了摸覆著在畫架上的白布,可最終還是縮回手,保持了它初始的樣貌。
腳尖調轉,她毫不猶豫地離開了畫室,順著雕花扶梯,緩步踏上二樓。
誠然如管家劉全所說,西苑每天都有人灑掃,無論是牆面或是地板上都不見一絲灰塵,阿紓在樓梯上走走停停,有時候望著牆上的掛畫,有時候看著牆角處擺放的小飾品,都會不自覺逗留了一會,如此走走停停,一段本不算長的樓梯竟然被她走了十分鐘有餘。
她感慨時間易逝的同時也詫異著自己那些緬懷的心思,分明她來西苑的次數不過寥寥,怎麼就能如此惦念?
這一點讓阿紓頗感惶恐,在她心裡,過去的種種都譬如昨日死,可是為什麼最近它們越來越能在自己心底無端掀起波瀾?
那些開心的、不開心的猶如連環畫一樣鑽進她的腦中,一幀幀開始翻頁。
不可否認,她是個戀舊的人,可卻不曾因為這樣的情懷而耽於過去,在她心裡,過去的即是過去,曾經多美好的東西放到現在都是徒然無功,曾經覺得撕心裂肺的痛苦,如今看來也不過是置笑而過,如蒼茫碧波中的細密漣漪,波瀾漸漸平息,譬如她曾經翻天覆地的愛情。
只是,此時不免觸景生情,那段不為人知又或者說是人盡皆知的日子再次翻湧而上,伴隨而來的是她嘴角輕微的苦楚。
物是人非啊……
腳步上移,樓梯直接連線是會客廳,如果阿紓記得不錯的話,會客廳外有個狹長的陽臺,陽臺處置了一座簡易鞦韆架,鞦韆椅是由茶褐色的藤條編制而成,夏日的時候,捧一本書坐在其上,納涼剛剛好。
當阿紓遵從潛意識在藤椅上坐下的時候,心想已經不用再看其他地方的模樣。
因為她知道,其它地方必定與她記憶中的相差無幾。
其實她一直認為,相較於建築群龐大的黎家,隱匿在黎家幽僻處的西苑更像是黎煜自己建造的一個家,處處透露著溫馨,而她有幸成為這個家的住客。
她輕輕蹬著腿,藤椅隨著她的動作在半空中小弧度晃動著,阿紓大半個身子都蜷縮在藤椅上,閉目思忖著黎宗光讓人把她帶到此處的目的,難道只是想用黎煜生前最喜愛的地方激發她的愧疚之情嗎?
如果僅是如此,那麼未免太小材大用了,畢竟她沒心沒肺慣了,這麼點舊物頂多只能觸動她分毫,卻不能真正牽動她的心緒。
藤椅搖晃的弧度漸慢,阿紓有些昏昏欲睡,在將睡未睡之際,腦袋卻突然有道白光一閃而過,她倏地睜開眼睛,似是想起什麼般朝樓下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