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亮右滅這種線性變化,再到調製入高斯隨機變數的非線性變化,都能應對得了。只要光源的變化速度小於它們的移動速度,它們便總能在幾輪學習和嘗試之後,領悟到其中的規律,提前等在有光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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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草率地用數學能力來評估一個生物的智慧水平的話,這些噁心黏菌擁有算數級水平,相當於一個有天賦的高中生,或者一個上課總睡覺的理工科大學生。
這已經是足夠令人振奮的結果,是利用介面的魔力,把三個臭皮匠粘在一起創造出半個諸葛亮,已完全實現他成為智慧創造者的願望。但他覺得這還不夠,他想嘗試,或者說是驗證,一種更加激進的可能。
只見艾達否以黏菌移動速度的0.1倍速,勻速地手動操縱面板上的燈光開啟按鈕,使用最簡單的邏輯,開左燈,關左燈,開右燈,關右燈。
來來回回開關幾十分鐘後,黏菌透過近百輪的學習,已完全掌握燈光變化規律,安穩而有秩序地在黑箱內左右奔赴。
在艾達否打出今晚的第一個哈欠時,他猛然停手,把眼睛從監視器移開,閉緊,不再觀察黏菌。
當前黏菌整體位於黑箱左側,左燈已熄,按照規律,右燈即將亮起,所以黏菌體應該會在240秒的燈光變化間隔裡,移動到黑箱右側。
但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並沒有發生。那些綠鼻涕依舊呆在黑箱左側,直到艾達否腦中的1200秒讀盡,抬手撥弄面板,左燈亮起,都絲毫未動,好像早已知曉平穩執行的規律會在這一次產生突變。
而它們不應該知曉。
因為首先,這是規律第一次被打破,它們沒有學習的機會。
其次,1200秒計數開始的時刻是完全隨機的,由艾達否臨時起意決定,別說黏菌了,連他自己都不能預知到。
可是,當他檢視監控錄象時卻發現,在他開啟左燈之前,黏菌始終沒有朝右燈移動過。很明顯,它們就是知曉他什麼時候開燈什麼時候關燈。
可它們不該知曉,即便考慮到存在跨代記憶這種超智慧的情況,它們也不該知曉。因為這一次飽含玄學的試驗是第一次進行。即便鼻涕們再高智也不可能讀到他的心。
更何況他還被密封在正壓工作服裡,可以說是和鼻涕們分處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五點半了,整夜裡最難熬的時段已經過去,他混沌的頭腦逐漸變得清明,深呼一口帶塑膠味兒的幹風,吐到有水珠滑落的面罩上,挪動早已痠麻的腿,把面前的黑箱扔掉,換上新的一個。
三個小時後,當實驗室天花板上的白色日光燈一盞一盞亮起,將沒有朝陽的空落空間變得亮如白晝時,他完成了五次重複試驗,全部復現成功。
於是,在十道連鎖門不斷開開合合送來一個又一個塑膠太空人時,艾達否擠在他們之間,逆流返回,逃脫身後那個不可名狀的世界。
他在淋浴間盯著電子鐘的倒計時,僵直站著,逼迫自己洗滿十分鐘後,立刻頂著水淋淋的頭髮衝出最後一道亮黃色遮蔽門。
一路上,因為寒冷,跑步的姿態扭曲得像掏紅蟻窩的長鼻猴,跑回住處,抱著手機跳到易天霖的空床上,給盧赫播出去一個電話。
以一種格外卑微的姿態開場,“爹你現在在哪兒?”
1600公里外,盧赫正拖著土壤取樣器去往車子開不進的狹小山谷,“準備挖糞去呢,沒時間跟你吹水。
宏基因組分析的結果出了,植物死亡開始前後,土壤中的微生物基因有鉅變。變化集中在藍細菌,突變前後的基因相似度普遍低於90。
藍細菌遍地都是,我們正在瘋狂取樣。
累死了!”
盧赫衝他的臨時兒子發洩完情緒後,把土壤取樣器擺正,按動開關。橙紅色加厚手套的表面已被颳得毛茸茸的,機身傳出的振動傳導到身上,靈魂都要被顛出去了。
艾達否被1600公里外的魔音折磨,但又十分需要他的臨時爹,只好兩手堵住耳朵,用腳把手機開成擴音,然後扯著嗓子喊,“你個圪塄蹦子趕緊給老子找個能安靜獨處的地方,老子有驚世秘密要告訴你,否則讓你疊鍋耷拉帽。”
喊完,他等待很久,像期待小確幸一般猶猶豫豫地鬆開堵耳朵的手。
“說!”
盧赫像耳背一樣扯嗓子喊,嚇得艾達否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