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狸蹲在牆角,手裡沾滿了鮮血,眼裡溢滿驚恐,蜷縮著往後退,她的腳邊全是新鮮淌血的屍體,透明的珍珠不斷地往外掉,黑暗在吞噬,殺戮在蔓延……
“阿狸……”他心疼極了,想要抬步跑過去抱著她,告訴她自己在,給她依靠。
可是下一刻,他的腳卻再次僵硬在原地,再也邁不開一步,沉重僵硬,渾身泛著死寂的沉鬱,一雙充滿血絲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這方冷巷。
因為從黑暗裡緩緩都出來一個偉岸而修長的身影,男人微弓著脊背,渾身是血,手臂上被刀砍過的地方還在往外溢著鮮血,周遭雖然一片暗黑,但是空氣中彷彿還殘留著殺戮時的殘暴血腥。
血腥味蔓延開,彷彿絲絲縷縷糾纏出地獄裡最為靡爛豔麗的彼岸花,而男人邪肆慵懶勾唇的模樣,便豔絕蒼生,他就是地獄裡最為張揚陰邪的彼岸,徘徊忘川,冷眼看浮生滄海。
一雙冰瞳,冷而孤絕,透著一股要滅絕一切生靈的狂妄瘋魔。黑色的襯衫四處都是被鋒利刀刃劃開的破洞,白皙的肌膚被尖利刺破後綻放出的血焰之花一點點吐露著赤色珍珠。
他提著刀,一步步靠近縮在牆角的女孩兒,腳邊突然多了阻礙,原來是一具還有微薄溫度的屍體,冷沉的眸子裡滑過一絲鋒利,一腳踹開了屍體,繼續靠近那團與這裡的殺戮血腥格格不入的白色身影。
那小小的一團,於他而言明豔的簡單的甜蜜的要他命的小姑娘,是被自己……嚇到了嗎?
遲盡站在巷口,眼睜睜看著那個男人一步一步艱難地靠近阿狸,那不是別人……是他自己。
是稜角最為鋒利時期,也是最脆弱易碎時期的他,而這樣的他,因為有了喬狸的陪伴,而稜角溫潤,也披上了最為堅硬的鎧甲。
“阿狸……你怕我嗎?”年少輕狂的遲盡苦澀一笑,冰冷的視線卻是悉數覆上那團軟軟小小的身子上,纏綿而溫柔,迷戀而痛苦……他殺人了。
當著她的面化為惡鬼,套索人命,他本來就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只是驀然遇上了她,便覺得自己可以擺脫曾經的暗無天日,擺脫追殺和那個想要絞殺他的牢籠。
可是,他錯了,在沒有絕對能力站在最高處的時候,他的一個小小的願望都顯得那麼蒼白而脆弱,他想要保護的人卻不可避免地成為眾矢之人,他們一定嚇壞了他的阿狸吧?
那麼自己呢?他現在這副樣子嚇人嗎?阿狸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而已,卻突然被捲入這樣殘暴的漩渦裡,她一定很怕吧?以後午夜夢迴會不會噩夢裡都會出現他拿著刀殺人的畫面?
縮在角落裡的小姑娘抬起那雙溼漉漉的狐狸眼,清澈的眸子被溼霧模糊,她趕緊伸手抹去,她的身上沾滿了鮮血,卻都不是她的,臉上靡豔的血液為她蒼白的小臉染上幾許嫵媚動人。
她很美,從前是山間沾著晨霧盛開的蘭花,此時……卻更像一株搖曳在風雨中的臘梅,漸漸綻開花瓣,吐露極豔的嬌蕊~
就在遲盡失落斂眸,高大的身影微微向後退開半步時,他的身子卻驀然僵硬,軟軟的手臂突然繞住他精壯的腰身,緊緊的,暖暖的,一股熱流湧上心頭。
喬狸突然站起來撲進了他的懷裡,如往常一般,放學以後她會第一個衝出教室,一路狂奔,眸子裡盡是晶瑩光彩。
如果你在御林高中看到喬校花往常聘婷靜雅的身影在飛奔的話,跟上去,你會發現,她的終點永遠是那個穿著黑色舊體恤破洞牛仔,慵懶痞氣舉手投足間漫不經心卻足以撩人心魄的男人。
此時,縱然見過他嗜血乖戾,手起刀落殺人跟切菜一樣利落冷漠的的樣子,她渾身都被濺滿了鮮血,他不似從前那般逍遙灑脫。
雖然痞壞卻從來不會做嚇到她的事兒,他會牽著她的手送她回家,會教她怎麼操作遊戲,教她怎麼狠厲地處理那些妄圖傷害她的人,他一點點地滲透進她的骨髓,成為她不可或缺的氧氣。
有人說青春年少時我們因為無知所以放縱,無知嗎?她知道殺人是犯法的,她喜歡的男人是個人人唾棄的小混混殺人犯?那又如何呢……
她穆雲羅再怎麼偽裝資料,卻始終是黑幫老大雲敖的獨女,他的父親手裡就沾染了數不盡的人命,母親雖然溫和賢淑,但聽徐伯說,母親也曾是叱吒風雲過的一代妖姬。
她當時不太懂,但是也知道……徐伯這樣講,就是要讓她明白,他們家就是黑幫底子,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連她一向依賴喜愛的母親,也無一例外地是個煞氣騰騰的女魔頭……
那麼她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阿遲就算再壞,可是唯獨對她,他從來沒有傷害過她。
自始至終都把她放在掌心裡護著,難道就僅僅因為他殺了那些想要綁架自己的人她就疏離他畏懼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