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一句話,就見碧柔紅了眼眶。
“奴婢,奴婢騙了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文靈倒是很詫異,連忙讓弈雨將她扶了起來,“若是有難處可告訴本宮,你們入了永寧宮,往後便是本宮身邊值得信任的人。”
“奴婢……奴婢入宮並非是為了貼補家用……”碧柔這才緩緩道,“奴婢生在普通的農家,奴婢的父親想要將奴婢嫁給一個地主,奴婢不願意,這才入了宮。”
只是入宮的時候謊稱了自己無父無母,而且晉宮中每年都會死很多宮女太監,查的也不嚴,所以她就那麼入宮了。
“你……為何不願意嫁?可是對方生的不好?年歲大了?”文靈詫異。
碧柔搖了搖頭,“對方成家業才過三十,還未成過親,並不知曉有什麼惡習,為人很精明。”
這才緩緩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碧柔小時候家貧,底下還有一個年幼的弟弟,家中只有一個父親能做農活,所以長大了一點碧柔也勤快的幫著做。
村子裡有個教書先生,那時候他年歲已有三十,大了碧柔兩輪,經常免費教村子裡的孩子讀書寫字,所以自己也過的很拮据。前幾年的時候他的夫人嫌他窮,跟了一個富商,教書先生心慈,便只是給了一封和離書,雖然是個好人,可是也成為村中暗中的話柄,心善、正義、是個好人,但是這樣的人,絕不會成為一個好丈夫,嫁誰也不能嫁給這個老好人。
所以碧柔那時候讀不起書,對方也會暗中的教他,這一來二去,碧柔心眼裡就覺得對方好,至少那個跟著富商跑了的女子,配不上他。碧柔漸漸長大,也明白了自己對對方的心思,但是始終沒有表露,現在對方已經是個年至不惑的中年男子,做碧柔的父親也是綽綽有餘的。
一直到碧柔的父親要給碧柔說親,碧柔才意識到,於是拒絕了別人的提親,勇敢的去向教書先生表白,卻被人發現。碧柔的父親大怒之下,狠狠的給了碧柔一耳光,然後指責那教書先生為老不尊,為他扣上了誘拐幼女的罪名。最後教書先生被逼走,碧柔的父親要將她嫁給那土地主,碧柔倉促逃跑,才自己入了宮。
聽完之後,文靈怔了一怔,弈雨和絃琴也都是眼底震驚。
卻是看不出來這其貌不揚的婢女身上,竟然有這般不畏世俗的驚人舉動。
好一會兒,文靈也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道,“你父親也只是不想讓你吃苦。”這樣的故事,文靈倒是也聽了好幾個了,無外乎就是父母之愛,唯願兒女這一生衣食無憂,一個農女能嫁給地主,已經是嫁的極好。
碧柔搖了搖頭,“對方是地主的兒子,父親死後承了家業,很是精明,願意娶奴婢是因為覺得奴婢老實勤快,嫁給他之後,既能傳宗接代,又能多一個人做活兒。雖然家中有銀有糧,哪怕是自己家中的下人生了病,他也會嫌棄耽誤工期,而扣掉對方的月銀,每一粒米都計算的極為苛刻,奴婢不願意嫁給這樣的一個人。“
文靈微微抬了眸子,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碧柔。
碧柔今年才十五,可是她所說的話,所說的道理竟然這樣清晰明白。
文靈突然有些懂了,這或許,是因為那個“教書先生”?
“那,那個教書先生呢?你又瞭解他如何?”文靈皺眉,“本宮記得,如今的世道,天下大多推崇讀書人,他既能灌輸你這般道理,想來是個明大義的人,為何又會淪落到此境地?”
碧柔沉默了片刻,“年輕時,他也曾受人看好,年紀輕輕,有文采學識,他的上一任夫人便是在那時看好他未來可期,才下嫁於他,可誰知道,後來他並未參加任何科舉,也沒有考試,只是一直隱姓埋名做個教書先生,授人以漁。”
這話說的,若是說對方沒點學識,文靈還真不信。
能將一個女子教的如此通透,必然是個能耐人。
“那,你可知是為何?”文靈好奇。
碧柔搖了搖頭,好一會兒倒是說了一句,“他說世道不對。”
文靈又是一怔。
仔細想來,對方如今的年紀已至不惑,若說對方年輕時,當是距離現在的二十年前,二十年前魏土是個什麼樣的情況。魏王昏庸,紙醉金迷,好女色,重奸臣,壓榨百姓,民不聊生,藩王起義,那確實不是個好世道,哪怕是有了出頭,保不齊沒有死在義軍的手下,反而死在了昏君掌中。
突然間,文靈有了一種感覺。
那就是不能小看任何人,哪怕對方此事默默無聞,宣告無全,可是有些事情絕不能只聽見聞,她可以想象所有人都說對方為老不尊,誘拐幼女的時候,宣告多敗,如何悽慘。
“可你入了宮,豈不是也斷了和他見面的機會?”
碧柔聽後,笑了笑,似乎是和文靈談的親切,再無那般懼怕之感,眼裡泛著淚光,真誠又足夠打動人,“奴婢向他說明心思的時候,他拒絕了奴婢,說奴婢年紀小,以為崇拜便是喜歡,待奴婢看過更多的世界,就知道他不過是過眼煙雲。奴婢就想,他嫌奴婢小,那奴婢就再長大一點,奴婢入了宮,出宮的時候便已經三十歲了,是個老女人了,那時候奴婢就嫁不出去,也能存一筆銀子。奴婢就會去找他,看他是否還覺得奴婢小……”